童乌贯灰溜溜下台,今日已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即便是雪珀山庄不赶走他们,他也没脸再待在这里。
童晗看着自己的儿子也是无奈叹息,一时输赢,大不了东山再起,但丢了人心,在哪里都难生活下去。
苏佑陵在赢下这局,便理所当然的被众人送到紫玉的小院。
练浩轩为让蓝姗三人宽心下来,将事情原委也告诉了他们。
是夜,雪珀山庄摆出流水席犒劳庄上食客,紫玉小院精心装点过,一派红喜之色。
练浩轩与黑丞会帮众随性苏佑陵轮番向着庄上食客敬酒,苏佑陵面露苦笑,有苦难言。
幸朝婚制白衣男子成婚时可着九品官身,苏佑陵穿着一袭大红襟开衫,胸前带着红花。本来还想着婚筵之后便脚底抹油溜回摘星院,架不住练醇一直盯着他走进了紫玉小院才善罢甘休。
紫玉批着红头盖早已坐于床榻等候多时,练浩轩与她也说了他和苏佑陵的小算盘,所以紫玉很是镇静。
苏佑陵酒量极好,但依然架不住庄上食客你来我往轮番劝酒,也是有些醉意熏然。但苏佑陵不会醉,并非喝不醉,而是纵然喝再多酒,他也能控制好自己的言行举止。
苏佑陵走进紫玉闺房,瞧着周围布置,目光所视皆是红。无奈摇了摇头,轻轻拉起一旁小凳给自己倒了杯醒酒茶。
紫玉知道苏佑陵进屋,知道他喝了不少酒,柔声开口道:“公子若觉得难受,紫玉便让人送点醪糟元宵上来。”
苏佑陵苦笑:“若非为了练浩轩与你,我何至于此,醪糟汤圆解得酒气,可解得我心气不成?”
“公子是善人。”
紫玉不知该怎么说,憋了半天只得吐出来这么一句。
“我可不是善人,练浩轩欠我的,我改日定然会让他还。这几天承蒙你们照顾,如今我还清了欠你们的,算是两清了。”
紫玉心中感激,道理也是心知肚明。如果她真的日后不为丫鬟婢女,那么苏佑陵给她的岂是这几日伺候便还的清的?
再者说来自己也没怎么伺候这个心地善良的公子。
人生多是无奈,苏佑陵见着别人欢喜,自己便也能稍稍聊以慰藉。不想做和做不到,并非一码事。
“紫玉好奇公子心中可有挂念女子?”
紫玉好奇问道,却突然感觉头上的红盖被人掀起。看着近在眼前的苏佑陵不自觉俏脸通红,近处细细看来,苏公子可当真是颜如温玉,透着红烛,二人俱是脸色绯红。
苏佑陵带着酒气轻笑了一声,同样也在端详着紫玉,紫玉紧张的直挺身子,大气都不敢出。
却见苏佑陵摇了摇头,又转身坐了回去。
“练浩轩有福气,只这点,强我百倍不止。我本就是江湖浪子,孑然一身惯了,哪里敢耽误人家女子。”
紫玉嘴角勾起:“胡说,公子面相也是有福之人,若是没有心仪女子,不如从我姐妹几人挑选一个?紫玉也知晓她们身份配不上公子,便是为侍为婢,待在公子身边也是她们的福分。”
苏佑陵抿嘴笑道:“就你心思深重,雪珀山庄带你们不薄,我难道要将你们几个一起带走?你们庄主辛苦栽培还不得一刀劈了我。”
紫玉此言何尝不是希望蓝姗几人跟在苏佑陵身边,总好过将来被庄上汉子糟蹋了好。但这点小心思,苏佑陵又如何会看不出来。
见到苏佑陵无意与她们再有瓜葛,紫玉也是心中了然,沉默不言。也稍稍暗恼却是自己有些唐突了,自己又凭什么值得苏佑陵屡次出手相助?但不知怎的,若说紫玉在练浩轩身上有的爱慕之意。
那么苏佑陵更像一位兄长,机敏谨慎,处事周全。与他年纪何其不符?比之练浩轩处事要理性太多,没来由便会让人想要依靠。
苏佑陵言辞委婉谢绝也是理所应当,他不是圣人,也不是什么行侠仗义的侠客。今日与童乌贯论武已经是将自己处于险境,想来不久后勘隐司便有消息合壤郡黑丞会的新帮主有治军之才。按照他们的处事周谨,说不定连那局沙盘演兵都是系数记下。
争一时之气,何苦来哉?但到底天下没有后悔药吃,哪怕苏佑陵再是懊悔也是无用。
外边是红光冲天,食客们还未散去。练醇不看僧面看佛面,给足了他这个黑丞会帮主面子,礼制早已越过了一个丫鬟应该有的。紫玉见着苏佑陵沉默不言,索性开口道。
“公子要不先躺床上休息?”
苏佑陵回过神道:“你早些休息,不用管我。明日稍作准备,与我们一同去喻州府城。”
“这么赶?”
苏佑陵无奈笑道:“你早离开一些,练浩轩的压力便也轻一些。黑丞会在喻州府城有些地产,你且安顿下来,之后的事练浩轩自会与你从长计议。”
见到苏佑陵态度坚决,紫玉便也不再说什么,但她也是有着她的倔强。苏佑陵坐在小凳上一夜未合眼,紫玉也靠在床上一夜无眠,二人心中都装着心事。
二人闲聊一夜,倒也不觉无趣。
晨曦将至,苏佑陵酒意上来,再也顶不住困意,倚靠在小凳上酣睡过去。
紫玉将被褥轻轻盖在他身上。
阅历风尘的人,直觉多半敏锐。苏佑陵平日伪装的很好,但只有在他睡着时,那股恬淡的模样才真正合乎他的年纪。苏佑陵嘴角天生微翘,即便不做任何表情也是微隐笑意,令人倍感亲切。
眯了约莫有两三个时辰,日上三竿,还见不到苏佑陵的众人也不奇怪。洞房花烛夜,难免折腾的晚些。
苏佑陵向练醇告别离开之前又取了那断弦的瑶琴查探一番,这次并非是要看,而是用鼻子闻。果然发现有人做过手脚的痕迹。
随后苏佑陵便提醒练浩轩让他小心吴烈,练浩轩并没多问,只是将紫玉一并托付给苏佑陵,让他好生照顾,这也算是苏佑陵分内之事,毕竟即便是有名无实,这个娴雅体贴的丫鬟也是他名义的妻子。
黑丞会一袭帮众策马飞驰在官道上,后面还紧跟一辆马车。马车是练醇临别所赠,本意是想着新婚夫妇两人在路途有个私地亲热。
苏佑陵倒好,宁可与帮众一同骑马扯闲篇也不靠近马车三丈。紫玉只好独自一人满腹哀怨的坐在里边,心底也是第一次对自己的相貌产生了质疑。
难道自己就这般不如苏公子的眼?且不说暖床侍寝,哪怕是多与我说两句话都是不情不愿?
其实倒也真不怪紫玉,苏佑陵也并非是坐怀不乱的圣人,只是他不大会与女子打交道。更何况幼年熟读经典纲常,更是在脑中留下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刻板印象。
又三日风尘,苏佑陵一行来到了喻州府城,早有黑丞会得到消息前来接应。
白须老者名叫柯釜,是黑丞会的飞马堂堂主。如今也是甲子高龄,身具五鼎,更是享誉一方的横练武夫。
在城郊的四海亭相见时,柯釜也是与卫昌友好一番攀谈,再度看到苏佑陵时也是点头夸赞。
“有传言说彭涛将帮主之位给了个毛头小子,我和大帮主还合计着商量对策。但是后来听闻合壤郡黑丞会雷霆手段层出不穷,硬生生将动荡局势安稳了下来,也就不由想见见你这传的神乎其神的小子。”
大帮主自然是指那喻州黑丞庄小年。
苏佑陵听着柯釜的夸奖腼腆一笑,摆出人畜无害的模样:“都是卫主事几人的功劳,小子不过是贪天之功罢了。”
柯釜慈眉善目,闻言抽出大巴掌连连拍打苏佑陵的后背,五鼎武夫下手没轻没重,把苏佑陵拍的五脏六腑都要拍颠倒过来。
“哈哈哈哈,好小子就不要自谦了,雪珀山庄的事瞒得住我们?敢骂马苞是老匹夫的晚辈,你还是第一个,痛快痛快。老夫也是不喜马老贼那番不懂装懂的作态。”
苏佑陵感受着长辈对于晚辈一掌掌的肯定,有苦说不出。还好自己体魄优于常人,近来又勤练武学,好歹是勉强吃得消。
紫玉百无聊赖的待在马车里听着众人寒暄,这几日除了饭点苏佑陵会为紫玉送些吃食,平日几乎都没进过马车。
府城黑丞会与合壤郡黑丞会并非是上下关系,二者更像共用同一名字的盟友帮派,只不过庄小年是彭涛认的大哥。故而府城黑丞会在所有人眼中自然地位稍高。
庄小年近来也是烦心于帮中事务,尽地主之谊的事情也就全权交与柯釜处理。
苏佑陵替紫玉要了一处僻静宅院,自己则与合壤郡带来的二十余人入住飞马唐的宾房。
几日闲来无事,从书信中也知晓石丸成功绑架了詹杭的嫡孙。合壤郡太守高豪震怒,派了上千甲士全城戒严搜查,甚至据说篓子都捅到了京城。
堂堂郡丞嫡孙朗朗乾坤之下被人绑架,这是大事,但黑丞会势力也一样不小,除非勘隐司派出人手大肆搜查,否则短时间内断然无法找到。
等着吧,钓鱼要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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