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非众生所愿,众生所执,众生所仰,众生所依。穹庐之下,浩野八荒,万千人物,万千道统,此乃天下之解。兄长,凌儿此解如何?”
“哈哈哈哈,你倒是尽耍些小聪明,但众生愿何事?但众生执何物?众生仰何人?众生又依何处?凌儿,你这不是天下之解,你这是不过是天下之论。我且问你,天下人心,何解?”
那龆龀少年想了很久才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意思的说道:“凌儿解不出。”
那身着孔雀云杉,绣金翻蛟袍子的青年微微一笑,刮了刮那龆龀孩儿的鼻子:“那我再且问你,天下人,何解?”
龆龀孩儿冥思苦想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大幸百姓,便是天下人?”
那贵气男子闻言更是哈哈大笑:“你也太自负了些,我大幸幅员辽阔不假,但那百胡,那南疆的部落便不是天下人了?”
龆龀孩儿害羞起来,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凌儿解不出。”
贵气男子笑着点头:“那囊括更大的天下二字,你为何便能觉得你能解?凌儿,记住,眼高于顶并非坏事,坏就坏在眼高手低之上。天下人心皆有自己的道,大道源远,但以小道筑基啊。国子监的李先生说过,天下解,便要去得天下才能寻解。你才看过多少风景,有过多少阅历,便敢妄称自己能解天下?”
那龆龀小儿害羞道:“兄长教诲,凌儿铭记在心。”
“到天下去寻啊。”
苏佑陵看着眼前躺在地上不愿起身的练浩轩,一下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上前一步看着蓝姗正眼神凶狠的看着他,苏佑陵冷哼一声,指了指身后的卫昌友,蓝姗无奈,气势一下松了下来,反倒是青秋死死掩住练浩轩,不让苏佑陵接近他。
苏佑陵无奈叹了口气,只得与练浩轩隔着一尺间距,他蹲下看着练浩轩笑眯眯道:“现在知道她们的心思了?说到底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发那股倔牛脾气给谁看?你又打不过我?何苦来哉?”
练浩轩是聪明人,苏佑陵一番话三个丫鬟可能不懂。但这一连四个问题,他若是还不明白,读的那么多书就都可以全去喂狗了。
练浩轩躺在地上自嘲一笑:“苏佑陵,练浩轩不想把丫鬟给你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与我交好?”
苏佑陵云淡风轻一笑,伸出了一只手,在青秋奇怪不解的眼神中,练浩轩拉起了那只手,两人一同站了起来。
苏佑陵与练浩轩相视一笑。
“谈诚意就谈诚意,别老弄得和谈生意似的,我又不是商人。”
苏佑陵撇了撇嘴,嘟囔道。
练浩轩也是一如往常满面春风:“我哪里知道你是这般完人?”
苏佑陵做了个嫌弃的眼神开口道:“打住,你可别在这恭维我,刚才那一拳可没留力气吧?”
练浩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这不是一时心急嘛,谁知道你要扮个黑脸来训我?”
练浩轩这句话说完却突然向着苏佑陵跪下,苏佑陵面色一惊,三女和卫昌友的脑子更是一片浆糊,今天这事儿他们已是看不懂了。索性都不管二人再做些什么,卫昌友说的对,看戏便是。
“我已是下定决心休妻,紫玉后天便会出嫁,求苏公子给我指点迷津。”
三女一听,俱是揪心,休妻?这可是天大的事,练浩轩说休就休了?练醇那里怎么说?紫玉又是否会被牵连?但三人都识相的选择了闭嘴。
苏佑陵哪里管他说的什么,赶忙上前准备先将他扶起。
“练浩轩再无所依仗之人,苏公子不答应,浩轩便不起来。”
苏佑陵满头黑线道:“你少给我整这些书里写的破套路,你起不起来?不起来我关上门睡觉去了。”
练浩轩连忙站起身子,苏佑陵噗嗤一笑,三女也是见着好笑,压根忘了刚才她们心中的如玉公子可是对人卑躬屈膝,失了颜面的。
“紫玉出嫁是你爹的原话,这点断不可能更改,但是嫁给谁,还是好商量的。你总有个把关系不错的食客吧,让他们先接着,到时候随便扯个由头让他们出庄,你爹还能跑到食客屋子里翻紫玉的人?”
练浩轩闻言面色一亮,但苏佑陵又紧接着嘱咐道:“我可告诉你,这事,你要选个绝对的心腹。而且要在庄上声望足够高,足够你爹认可才行,而且必不可能背叛你,否则紫玉再想有出头之日,难咯。”
练浩轩点了点头,苏佑陵继续开口道:“你休妻,是个麻烦事。我听闻你那妻子有些背景,恐怕会牵扯紫玉,你大概也是担心这事。但是做爹的,都是望子成龙。你就说你找了个势力更大,背景更深的的女子便是。随便是谁,先扯个由头把这段时间过去再说,稳住你爹才是当务之急,只需这几天你爹不对紫玉下手,到时候还能拿你这个当儿子的怎么样?”
练浩轩闻言却哭丧这脸道:“可是我自小在山庄长大,深居简出,并不和什么名门闺秀有过交际啊。”
苏佑陵满头黑线往他头轻轻拍了一巴掌:“编,会不会?又不是真让你上国色志摘下个美人,我只让你拿话稳住你爹。”
“哦哦哦,懂了懂了,苏佑陵,你果真一肚子坏水。我之前还是小看你了,要不我再用一个丫鬟买你当我挚友?”
练浩轩眼中闪着亮光,满脸正道的光的形象说道。
苏佑陵飞起一脚蹬在练浩轩屁股上:“你当我卖白菜的?还在这讨价还价起来了?你这四个丫鬟,我一个都不敢要,乘早带着她们滚远点,少来烦我。”
青秋心中一暖,她是从头至尾都在二人身边看着,到现在她也明白。苏佑陵哪里是什么恶人?明明是卖东西还倒找钱却偏要装着自己是个奸商赚了许多的蠢人。
但他是蠢吗?青秋摇了摇头,苏公子啊,一定是位品德高尚,足智多谋的风雅士子才是。
当然,苏佑陵要是知道青秋这么想,一定会故意牵过她的手再调侃她:“走,你被你公子卖了,以后归我。”
苏佑陵见着三女和练浩轩终于因为放下了心中多少天天来沉重的担子聚在一团痛哭流涕,不由微微一笑。
我哪里是什么善人?只是好歹要做些事,好让自己良心没那么痛。也好让自己知晓,自己良心还在。
卫昌友傍晚来到苏佑陵房间,苏佑陵房间依旧亮着烛火,摘星院的屋子宽阔,苏佑陵便在挥舞的拳爪,凭借着那天的记忆不断地联系。
卫昌友静静等着他练完一整套收势之后才开口问道:“我有一事不明。”
苏佑陵拿起布巾擦了擦身上汗水:“卫主事但说无妨。”
卫昌友缓缓开口:“到最后几人都是知道你脾性,哪怕你要其中一位丫鬟,她也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练浩轩那句话不是在开玩笑。白赚的买卖,为何不要?那几个女子虽算不上绝色,但俱可称尤物了。”
苏佑陵微微一笑,转而有面露玩味道:“我以为练主事来是夸我学武用功,结果是来问这事的。很简单的道理,我不要没坏处,要了也没好处。”
卫昌友嘴角一抽:“那几个丫鬟,庄上多少人做梦都想一亲芳泽,你却说没好处?”
苏佑陵哈哈一笑,继而面色神秘道:“赔本的买卖咱不干,志不在此罢了,我想要的,以后会找练浩轩拿的。”
卫昌友见苏佑陵有意装道士拿葫芦卖药,索性也撇撇嘴道:“你刚才有一两招做错了,对敌很容易出现破绽。”
苏佑陵回过头疑惑道:“哪两招?”
卫昌友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害,卫主事,你都年近半百的人了,怎么和我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呸呸呸。”
卫昌友翻了个白眼鄙夷说道:“你这只小狐狸,和练浩轩说的一样,一肚子坏水,哪家小孩子像你这般算计人心的?”
……
今日庄上人头攒动,紫玉的小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庄上人奔走相告,都说马上庄主会选择一个庄上宾客与紫玉喜结连理。
紫玉是谁?雪珀山庄新一代丫鬟的翘楚,不仅模样周正,秀色可餐,更是温柔娴雅最会体贴人。试问有几个男的不心动?有些已经成婚的庄上食客听闻此事懊悔不已,恨不得马上休妻。
雪珀院中
练醇震怒,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女子,眼前跪着一名男子。男子是他儿子,也是雪珀山庄的少庄主练浩轩,身旁女子自然便是练浩轩的妻子晏氏。
“轩儿,你好大的胆子,休妻一事现在才和我们说?你地下的娘亲若是知道,还不得骂死你?”
练浩轩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爹爹,孩儿确实想要休妻,并非因为晏儿不好,只是孩儿觉得一山还有一山高,敢问爹爹,若是金山与银山一同摆在爹爹面前,爹爹要哪座?”
练醇也是久经历练的人物,这话里有话的意味自己如何听不明白?他心中怒火稍稍削减,扫了一眼旁边的晏氏对着练浩轩点了点头:“若是有的选,自然是选金山。”
练浩轩如是开口:“可若是有一处银山挡在了爹爹与金山之间,爹爹该如何解决?”
练醇闻言一下子便猜出了百之七八十,他对边上的晏氏亲切笑道:“儿媳妇儿乖,爹爹一定给你主持公道。但是你也知道庄上今天有喜事,爹爹一下走不开,能否劳烦你去帮爹爹看着那群杂役,可别让他们偷懒不干活,失了我庄上颜面。”
晏氏当即摆出勤俭持家,体贴孝顺的好儿媳形象对着练醇施了个万福:“爹,女儿相信您不舍的拆散我俩的,教训教训让他回心转意就是,可别教训狠了,女儿还打算给爹爹生个大胖孙子的。”
练醇轻轻点头,晏氏告退。
哼,三年了也不见肚子大过,轩儿如此明示都听不懂话里有话,即便是生,又能生出来个怎样的蠢材。
练醇眯了眯眼看着晏氏身形消失才点点头面露笑颜道:“现在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便是,不知哪家名门闺秀对你青睐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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