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方海抱着酒瓶“小酌”时,时年拎着饭盒回来了。
她将书包放在沙发上,“爸,你怎么又这么喝酒,前两天不是向我保证过要戒酒了吗?”时年有些生气。
时方海喝水一样咕噜咕噜将剩下的半瓶白酒喝了个干净,完事儿还心满意足的咂摸下了嘴。
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戒酒嘛急不得,要慢慢来,你是不知道这酒瘾上来有多难受,再说了,我就喝了一点儿,一点儿。”他用手比划着一小杯的量。
时年知道他已经有几分醉意了,也就没再继续和他计较。将手上的饭盒一推,“先吃饭吧。”
“嘿你还别说,我还真有点饿了,就等你回来做饭呢,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时方海把包装袋扯开。
时年面色从容的扯着谎“老师拖了会儿堂,我又在学校补了会儿作业,就有点晚了。”
时方海正大口朵颐着,嗯了声又含糊不清的问了句,“年年,你吃了没?”
“吃……”
“嘿,这米线味道行。”时方海吸溜了一口,不留神儿被烫了一下,然后用筷子挑着面,嘴上吹了吹。
“了。”时年补上话,“我回房间了。”
时方海咬着米线“去吧去吧。”
夜深人静,时年听见卧室那边传来的打鼾声,她看了眼手表,“都已经十二点半了啊。”时年将黑笔往桌上一摊,伸了个懒腰,“终于写完了。”
小四张卷子呢!
她打开房间门出去洗了个漱,然后眼皮都没抬,翻身到床上就迷糊的睡过去了。
次日晴,艳阳高照,碧空万里。
田曦和早早就起了床,一改往日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形象,美美的化了个妆,还穿上了她收藏许久的米黄色连衣裙。
因为生日聚会是在晚上,她就约了刘语晨,姚璐,安渝先出来逛街,几个女生有说有笑的进了商场。
刘语晨咬了下奶茶吸管,“所以你今天要跟陆清溪表白吗?”
田曦和一阵羞涩“不知道阿,我这不才让你们给我出出主意吗,你们说我要不要说呢?”
安渝摇摇头“我觉得太冒险了,万一,我是说万一阿被拒绝了,那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田曦和脸上的雀跃紧张转为失落,“也是阿,有道理。”
“嗐,你想那么多干嘛,喜欢就说出来啊,你不说他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还想等着陆清溪跟你表白吗。”姚璐一通翻白眼。
听着这完全相左然而又都十分有道理的不同意见,田曦和一阵郁闷。
“算了,算了,我再想想吧,到时候见机行事。”
“走走走,买衣服去,我妈这个月又给我涨了三百块钱零花钱,小的们,都想吃什么,说!我田曦和怎么也算是个小地主了,挥霍去~。”
姚璐笑着“田曦和你个土狗,还小地主呢,现在都流行“富婆”了。”
几人哈哈大笑。
—“沪上人家”
“哎,那个兼职的快点把这些盘子洗出来,一会儿就上人了,餐具不够用的。”
“好,好。”时年应着,用戴着的橡胶手套理了理额边的碎发,洗碗的时候老是会滑到眼前挡视线。
忙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时年端着看起来洗得有些不太干净的碗盛了点米饭,两勺青菜。
饭店里没有员工专门吃饭的地儿,前厅还有客人在用餐。时年看见饭店里的员工打了饭之后就熟门熟路的在后厨间,挑了个空就站着吃了起来。
几个关系熟的聚在一块有说有笑的吃着,时年端着碗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狼吞虎咽的三两下吃完,又接着去干活。
四点半多一点,时年又被人从洗碗间叫走去前厅帮忙,干些传菜、上菜、收拾桌子、收拾垃圾的杂活,时年忙的团团转,一时间头胀脑袋大的。
这家餐厅很大,现在又是用餐的高峰期,这会儿人声鼎沸,喧喧嚷嚷的。每桌都是大桌少则六七人多则十一二三。
有高谈阔论的,久别重逢的,有同学聚会话题叙旧的,还有应酬生意的,一口一个李哥叫得亲切,一仰脖一杯酒下肚喝得诚真意切。
她每次上菜、撤盘、拿酒都得把声音拔高个八度,关键全靠喊,一开始她还不好意思喊,直到她说了半天结果人家根本就听到她在说话。时年无奈,只好撒开了嗓门喊,反正也没人认识她!
“哎,你,你,你去后厨把菜传了,包厢的阿。”白衬衫男子指着她吩咐。
时年去了后厨才发现这包厢的装盘比她刚刚端的都要大,且沉。
她看了眼单子,“青柠檬酸汤鲈鱼,包厢。”确认无误后,时年卯足一口劲儿,端着大盘子上了二楼。
她吃力的踏上最后一块台阶,二楼光线有些暗,应该是想营造一种古典幽雅的氛围。一共八个包厢,按照左右左的顺序排。时年伸长了脖子,凑近看了眼距离她最近的那块包厢牌子。
“编号”
我去!时年差点一个手抖下去,她又缓了缓劲儿才鼓足气力端稳。
一步一摇,终于挪到了包厢。还没到近前她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嘻笑打闹。
时年轻轻推开包厢门,“您好,打扰一下,给您上下菜。”
饭桌上的欢笑声没停,一并将她的声音吞没。时年就这样举着块超大的盘子杵在桌边,胳膊将落未落,挡住了半个脑袋。就在她准备要再次发力吼上一嗓子时。
旁边坐着的男生突然开口说了话。
“给我吧。”
这声音……
时年下意识的将盘子降低了高度,然后下面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就接了过去。
她探着脑袋看,我去。
陆清溪!
此时原本喧嚷的饭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众视线朝她看过来,陆清溪冲她笑笑,时年尴尬的愣在原地,除了陆清溪外,还有那天问她要传单的邵阳,还有一个男生不认识。
然后是她的同桌,安渝,另外一个女生没见过。
邵阳率先打破这些许尴尬的气氛,冲时年道真巧,你来这儿兼职啊?”
“阿,嗯,嗯。”时年发窘的点点头,“你们吃吧,我,那个,出去了。”
时年关上包厢门,快步就往回走。
这缘分也太奇妙了些……。
“您好,服务员,等一下,能帮我们包厢拿点餐巾纸吗?”后面一清脆的女声叫住了她。
时年刚想回头问她哪个包厢。
结果女生已经飘来一句,“包厢的阿,别拿错了。”
时年顿时原地石化,她一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惹怒了老天,所以才会这么惩罚她!!
然后时年头也没敢回,喊了句“好的,您稍等下。”撒腿就下了楼。
本来想着随便找个人把纸给送上去,可楼下现在忙作一团,鸡飞狗跳的。哪有多余的人让她麻烦。
时年只好去前台拿了餐巾纸,又一步一挪的挪回了包厢。
不就是社死吗?!她又没偷没抢的怕什么!!
可再次推开包厢门那一刻,她还是发怵了,“你好,您要的餐巾纸。”
热闹的饭桌再次冷寂了下来,田曦和还不明所以,冲她摆了摆手。
“谢谢你阿,服务员,你还真快,我还以为要……。”话说到一半,田曦和就停下了,到这会儿了她才看见她一口一个叫着的服务员,是同班同学时年。
刚刚她来上菜那会儿,姚璐和田曦和没在,时年想着,这下一二三四……七七个人都齐了,算了,管她认识不认识呢。
来了就是客!
时年挤出笑,“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而田曦和惊讶的表情还没收拢好下巴,原本伸手要去接餐巾纸的手对接到一半,愣在半空。邵阳暗暗用胳膊戳了下她,田曦和或许是还没回过神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戳”,身体反弹似的抖了个激灵,然后餐巾纸就被失手甩到了酸汤鲈鱼里,溅出来的汤汁飞到了她米黄色连衣裙上。
一众人忙围上去。
“没事儿吧,曦和。”
“有没有烫到?”
“有没有烫伤?”
时年还以为是自己失了手,也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
“没事儿,没事儿,没烫着,我去洗手间洗一下就行了。”田曦和站起身。
陆清溪将脑袋扭过来,压低声音对时年说“这里没事,你先忙去吧。”
时年这才退了出去,好在后面的几道菜还有生日蛋糕没再让她去送,要不然她真的能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时间飞快,九点多一点桌上的客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时年收拾着残桌,残羹冷饭再加口水鼻涕的一堆垃圾,再将碗筷勺碟又分类摆好,推着重重的垃圾车到洗碗间。
穿白衬衫的男子一直盯着她,唯恐偷懒,跟她一样来的几个兼职也都被使唤的一直忙个不停,喝口水都不行,恨不得把你的时间分成分秒,分分秒,揉碎掰断的再利用起来。
“哎,你,”
时年扭过脑袋,她已经适应了今天这个“称谓。”
男子命令道“干活快点儿,别磨蹭,那还有好几桌等着收呢!”
时年连连应好,使出吃奶的劲儿,加快脚步推动着垃圾车,可这车身大本来就不好控制,再加上又装着那么多餐盘筷碟的。
吃饱喝足的客人们纷纷抹着嘴避开这块“污秽”之地,时年一个没撑住,车身方向一转,差点退下去翻了车。
指挥的白衬衫男子这才不情不愿的指了另一男员工让帮忙推一把。
时年弯下腰,用后腿发着力。
“曦和,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清溪,我可是受他指使。”邵阳乐着,看着脸上还留着奶油痕迹的田曦和。
时年忙将脑袋埋的低低的,好家伙儿,怎么今天这些人都跟她杠上了??
“行了,行了,甭解释,你等着,看我到时候不让你还回来!”田曦和“狠狠”白了他一眼,一边用湿纸巾又擦了把脸,这个狗东西邵阳,把她今天化了美美两个小时的妆就这么给糊上了奶油,他大爷的,这让她还怎么和陆清溪告白!
“哎,别那么记仇嘛,那清溪是主谋,你怎么不找他报仇去。”于衡道。
田曦和暗戳戳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陆清溪,故意大着嗓门,“清溪嘛,我给他记着呢,以后新帐旧怨一块儿……”
“哎呦,这什么味儿阿。”姚璐捂着鼻子。
“你瞎阿,那不是收垃圾的车吗?”安渝说了句。
几人不约而同的往前瞅了瞅。
“我说,小姑娘,你到是使点劲儿阿,我这台阶是个上坡,后面不发力,前面也推不上去阿。”帮忙推车的男员工抱怨着。
一堆乱七八糟的餐具餐盘摞得高高的,时年的脑袋早就被埋得看不见了,可尽管如此,时年还是没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暗暗的用足了胳膊上的力,顺便又将腰往下弯了弯,整个人都要趴在半截车身下面。
难闻的饭馊味道满绕着鼻间,时年闷声回了句,“嗯,马上。”
“哎呀,快走吧,有什么好看的,味道难闻死了。”刘语晨插了句。
几人越过垃圾车,经过时年身边时,她整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最怕这时候突然谁给她来了句。
“嗨,真巧阿!”
她用余光瞥着,万幸的是大家都忙着掩住口鼻,没空夫多瞧别的。尤其姚璐和田曦和经过时,女孩子身上的一阵清香,也有可能是喷了香水的缘故,和她这臭气熏天的味道撞了个满怀。
田曦和恨不得将眼睛都捂上,走在了人群里的最里面,姚璐、刘语晨她们几个也都差不多,有过之无不及。
而离她最近的,时年扫了眼,只看见双干净的蓝色运动鞋。
好在几人终于走过,没有人发现她。听见几人又重新启了话题,彻底转移了注意力,时年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浑身一大力,猛的将垃圾车推了上去,餐盘摇摇晃晃一阵摇摆,而后恢复平稳。
时年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看,那双蓝色运动鞋。果不其然,又是陆清溪。
就在她将脑袋扭回去的几秒后,已经走了许远的陆清溪又莫名回头看了眼,远远的,眉头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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