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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锁反应(五)(1 / 1)

当“反革命团伙”的低级人员被这样装束的同志们带进来的时候,他们的畏惧感十分明显。内务人民委员会的服装某种意义上强化了他们的这种感受。这服装搭配源自陈克那些杂乱无章的众多记述中的一条。

“让被审问者生出无力和畏惧的感觉,是从精神上压倒他们的要点之一。”陈克在审问技巧的论述中写到。

这个念头很容易就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们被接受了,中国传统里面最讲“威仪”,陈克的这点子小技巧并不是什么独创。但是人民党不可能穿上花花绿绿的官服,陈克在接下来对于审问者服装的建议就是,“简洁、有力、有金属质感、还要发亮。”当然,在这段话后面,陈克重重的写下了“个人极不成熟想法”的批示。

同志们发挥了人民党实事求是的风气,了陈克的建议后,委员会当时就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应该贯彻陈主席的建议,从各种着装上、气势上彻底压倒那些反革命份子。另一派则认为由于这次的目的是为了调查清楚一部分人民群众为什么要进攻人民党的基层组织,所以还是穿戴的更有亲近感比较好。这两派都有自己的道理,作为人民内务委员会的领导者,齐会深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案,经过多种服装搭配的比较,最终确定了军装配合带斜肩挎带的皮制武装带式。擦了猪油的武装带有光泽和质感,束了之后整个人也显得更加精神,压迫力提升的比较明显。

这些低级人员本来就被关了好几天,被关押的日子里头自然不可能吃得好,原本就瘦弱的身体被工作组同志有力的臂膀挟持着,他们到还真的感受到了极大的畏惧。

这些人不少都是本地人,所以个人资料倒也准备的完备。询问完了个人的姓名、年龄等基本资料,进一步询问这些人为什么要参加攻击根据地政府的原因是,这些人的回答相当一职,“为了义气”。

“刘大哥既然说话了,而且还许了我们粮食,我们就跟着他走。”几乎每个底层人员的回答都一样。

对于这样的回答,工作组的人员不得不问道:“你们靠吃我们人民党的粮食活了命,然后又攻打我们人民党的围子,你们觉得这么做仗义么?”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就变得丰富起来,有些人信誓旦旦的发誓,打围子之前根本不知道刘家铺已经被人民党占了。有些人因为说谎技能不强,于是只能说自己是被骗了。或者讪笑着表示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下次坚决不会干这等傻事。当然还有些更离奇的回答,参与者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是去打仗的,他们参加仅仅是去凑个热闹,个稀罕。甚至有人表示自己本来在睡觉,被人从睡梦里头叫醒,糊里糊涂的就去了,然后糊里糊涂的就被抓起来。

不管这些人用了什么理由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没有一个人表示以后还敢对抗人民党的政府。

等他们说完了自己的事情,轮到他们揭发别人事情的时候,各种信息和资料就开始喷涌而出了。在几乎每个人的供述里头,都是别人冲在前头,自己仅仅是作为旁观者跟在后头。在这些供述里面,冲在前头的人各不相同。

亏得选拔人民内务委员会头一批同志的时候,对于持久的精神力方面有着相当的考虑,能被选出来的人都是比较细致的人。工作组的同志们一部分负责审问,另一部分开始讲做多口供进行交叉对比,从中筛选出有共同点的内容。十几个名字就在汇总中逐渐浮出了水面。

“来林深河同志的工作做的很不错么。”齐会深着面前的几份名单忍不住赞道。工作组来之前林深河提供了一批他收集的名单,这十几个在供述中极大频率出现的名字都赫然在列。他们是五河县附近主要会党首领的名字,起来反对人民党的带头人就是这些会党首领。

毕庆山没有附和齐会深的意思,他皱着眉头问:“要不要把从犯再给梳一遍,他们里头没几个说实话的。只怕这里头还有些人没有被抓出来。”

由于采用了先进的工作方式,已经被审问的这批人的瞎话几乎是一眼就能出来,毕庆山对这些人的表现非常厌恶,他很有些穷治到底的意思。

“庆山,你还真准备大开杀戒不成?”齐会深问道,“这些人都是灾民,回到地方上也没有多久,并没有加入咱们的基层政府。说他们被裹挟也不算是太为过。”

毕庆山并不赞同齐会深的想法,“裹挟?这些人都是被咱们地方上的干部劝说回来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根据地到底是谁当家作主?这些人根本就是为了枪粮食去的。只是胆子没有那么大,想跟在后头捞好处而已。只是因为地方上准备充分,没给他们机会而已。他们若是老老实实说实话,我倒觉得可以放过。现在都被抓了还满嘴瞎话,这算什么事?一定得给他们教训才行。”

着愤愤不平的毕庆山,齐会深知道毕庆山方才陈述的正是不少人民党同志内要求严惩这批人的理由。这些灾民在干部们的动员下回到了老家,为了接纳这批人,人民党做了相当多的工作,这些人根本不可能不知道根据地掌权的是人民党。在这样的局面下,这些人依旧敢参与到攻打人民党基层组织的行动里头来,这种性质绝对是敌我矛盾,而不是人民内部矛盾。不少同志是主张把这些人统统干掉以绝后患的。

齐会深并不喜欢滥杀,而且陈克对待这次反革命事件的态度也是比较慎重的。他不希望工作组里头先形成一个一定要严惩的共识,没有亲自指挥调查工作前,齐会深还没有感觉到罗织罪名是多么容易,亲自参与了各种问询之后,齐会深才感觉到只要有先入为主的方法,再有了足够的技巧,想把一个人往死里整那实在是太容易了。不用说这些有着实际反革命行动的参与人员,想借着这次事件扳倒五河县的一批干部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就因为切身感受到了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威力,齐会深才更希望自己执掌的部门千万不要有着一种强烈的暴力冲动,他忍不住劝道:“灾年里头,百姓们朝不保夕的,而且根据地里头也是变化很大。这些人不相信咱们的新政权,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庆山并不知道齐会深的想法,他现在心中充满了对反革命份子的愤怒,“乱世用重典,咱们轻易的放过这些人,其他百姓在眼里头会怎么想?而且他们现在满口瞎话,这就是在对抗咱们,想着能糊弄过关。这绝对不行。”

听到这话,就算是齐会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认为没有必要大开杀戒,但是这种宽容态度也是需要底线的。宽容不等于纵容,这些被俘人员到现在为止的确没有拿出认罪的老实态度。人民党主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批人现在还是心存侥幸,还在抗拒新政府。从这个角度,至少得让打消他们的这种侥幸心态,必须对工作组说出实话才行。怀着一种担忧,齐会深让毕庆山继续自己的工作去了。

新开始的第二轮审问是针对那些互相矛盾的说辞,好言相劝这一招的效果很不明显。到人民党并没有采用严刑拷打的方式,不少参与者觉得自己可以抵赖到底。对于自己前后矛盾的话,不少人试图用自己记错了,或者当时说错了为借口。更有些胆子大的居然说工作组记录错了。他们原本不是这么说的。面对这样的局面,原本冷静的问话很快就变的激烈起来。

齐会深着审问室里头的各种询问和狡辩,他真的觉得很是无奈。这些参与者的目的无外乎是让自己得到更好的结果,岂不知他们自己的努力正在把自己推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其实只要这些人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错了,然后老老实实的交代当时自己都干了什么,人民党是可以放过他们的。这些人的狡辩只是把自己推向了更加危险的地步。令齐会深感到悲哀的是,肯承认自己错了的人基本没有。

“刘成坤你们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毕庆山开始第三轮的审问后没有多久,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我们就算是本来想把你给放回去,可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反倒不能放人了。刘成坤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你这是觉得自己被抓了,才给我这里装可怜。根本就不是知道自己不该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头来么?”

刘成坤得出,毕庆山这是动了真火,他试探着说道:“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这位长官,我认错了,你放过我行不行?”

啪的一声,毕庆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大声喝道:“知道错了,你还给我说瞎话?你先是说自己是跟着运粮食的。又说你在那群人的最后头。这明明已经有人证明了你当时拿了根棍子就跟在刘勇毅身边。嗯,你还说着让刘勇毅放心,你绝不当孬种。我问了你几遍,你都不给我说实话,这就是你知道错了?”

听到这话,刘成坤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他满脸都是被戳穿了谎言后特有的惊恐,“这,这是谁说的?这是冤枉我啊!”

“冤枉你?”毕庆山在一摞审问记录上拍了拍,“你自己说过多少别人的事情,这不用我再给你念一遍了吧。你能说别人,这别人就不说你了?而且我们不说别人说了什么。刘成坤,你这里头说了七八次,站在刘勇毅身边的那个刘勇仁说了什么什么,刘勇毅说了什么什么,他们之间是怎么对话的。你说你自己站在队伍最后,这几百人呢,你是千里眼顺风耳?你就能隔了几百人到他们说话,能隔了几百人听到最前头的刘勇毅和刘勇仁说了什么?你这是骗谁呢?”

刘成坤听到这话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毕庆山的审问技巧相当的高明,他一开始是听,然后才是问一些很零碎的问题,甚至还在纵容刘成坤信马由缰的说了不少真的假的,可是这些起来完全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一经前后印证,刘成坤自己的谎言立刻就被彻底揭穿了。既然能站到主谋刘勇毅身边,刘成坤也不是一个小角色。他形势不妙,干脆向前一扑跪在地上。

“我说实话,再问我啥我都只说实话。请大人饶命啊。”这声音里头充满了恐惧,如果不是卫兵立刻把刘成坤强行给拽回到凳子上,刘成坤就会磕头如捣蒜了。

到终于制服了刘成坤,毕庆山冷笑一声,“你要说实话是吧?好啊,刘成坤那就把走在最前面的那些人都是谁,都在什么位置再给我说一遍。”

从第三遍审问开始,以刘成坤为突破口,这些参与者们陆续顶不住屈服了,各种比较真实的信息开始被收集起来。不少一度被认为是小人物的一些人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而他们之中也有人开始招供。经过对比与汇总这些人的口供,工作组觉得终于可以开始提审那些领头的关键性人物。

这次反革命事件的带头人刘勇毅第一次被带到了审问室。

与想象中的那种凶悍不同,刘勇毅的长相并没有给人一种残暴的印象,他个头不高,长相颇为秀气,特别是绷着嘴的时候脸上居然还会显出两个酒窝。上去有一种非常腼腆的感觉。但是在工作组眼里头,刘勇毅却没有这么人畜无害的感觉。毕庆山盯着刘勇毅的眼睛,从刘勇毅那双还能算是明亮的眸子中,毕庆山到了一种深藏的坚定敌视与一种说不出的戾气。那是种类似于野兽进攻前才有的视线。

这个人很危险,毕庆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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