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妻子安静躺下,双眼闭着,王浩起身,给她盖好被子。
十分钟后,楚诗曼转了个身,面向身边的男人“老公,你睡了么?”
“嗯……”酝酿睡意的王浩睁开眼,侧头,“没睡,怎么了?”
“你还记得阿茗高考结束后,临时放弃去国外读书,报了北华,他当时对我们说的理由么?”楚诗曼心头似压着一块无形的巨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记得。这小子说舍不得我们,不想去异国他乡读书。”
王浩当然没忘。
当时这事,对于这个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小事。
他作为父亲,自然不能无视。
“是啊,舍不得我们——”楚诗曼心中苦涩,鼻子一酸,一行热泪无声滑落,“我没想到,也是个痴情种,哎,这孩子,啥也不肯说,就一个人藏在心里。我这当妈的心里,想想就难受……”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还是,林家女儿刚才对你说了什么?”王浩有些跟不上,不知道妻子忽然落泪为哪般,“要起来坐一会么?”
“不了,我有点累了,睡了。”楚诗曼摇摇头,任由丈夫将她眼角的泪轻拭,再一次合上双眼,心中仍是戚然一片。
无法控制地自责,一颗深爱孩子的心,从未这般迷茫过。
楚诗曼有些糊涂了,她到底该为儿子高兴,还是忧心。
“你在想什么?”王浩见妻子辗转数次,猜她心中有事,难免担心,忍不住主动询问,“说出来,会舒服些。”
“我在想,我们家这两小子,我们从小要求他们以后谈女朋友必须得等自身经济独立后,到底对不对?”楚诗曼叹了口气。
刚才在王子乐房间,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躺下的这工夫,她在心里来回琢磨,总觉得这个原则对两个儿子,似乎没以前那么妥当了。
“这没什么对不对的,一家有一家的教育。我们家就这教育原则。再说了,当初还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商量确定的。而且说真的,老婆,我到现在都赞同当年你说过的那些话。这个社会呢,从古到今,女性总是不被偏爱的那一方。我们家既然是两个男孩,打小教育他们尊重女性,他们的三观才能一直在线,不走偏。一个男人,自己都无法精神物质双独立的情况下,谈去照顾一个女孩,显然也不现实,无法真正懂得责任两字。”
王浩记得深刻,当初怀第一个孩子时,妻子说过的话,说若是男孩,最该教育的还是让他懂得尊重女性。因为尊重女性的男人,一定会成为一个真正有担当的人。
出于这个原则,他们两人才一起框定了要两个儿子先谈经济独立,再谈感情独立。
“好吧,这话呢,虽然也没错,但我总觉得对两个孩子,会不会有些不够人性,甚至有那么一些不公平呢?”楚诗曼还是忍不住自我怀疑。
大儿子的事,让她心中万分介怀。
“不会,我相信等他们成家立业后,各自做了父亲,就能真正理解我们做父母的陪着他们成长一路走来的良苦用心。而且,说真的,让两个小子一生拥有一段专一的情感关系,对他们自身而言,绝对是人生一大幸事。那种从一而终的人类高阶情感获得,对一个独立个体的一生而言,真的挺重要的。”王浩感性下不缺理性,慢条斯理地安慰妻子,“老婆,你看,比如我跟你,到现在,我都觉得遇见你,是我王浩三生有幸。”
“谢谢你,老公。”被身边男人温柔搂到怀里,楚诗曼轻声回应,转念又想起儿子高三那年发生的事,稍稍好了些的心情又沉了下去,“今天见了清清这孩子,我总是忍不住去想高三那年发生的事。那段时间,阿茗这孩子状态不太对……不瞒你说,老公,我当时都想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虽说是个男孩,但毕竟那会也刚成年,那样的事对我们大人都冲击很大,更何况对于全身心备战高考的阿茗……我那会真的担心死了,怕他扛不住,影响学业和毕业考试。就因为担心孩子的心理状况,所以那会他提出不去国外了,改考国内的大学,我心一软就答应了。让孩子一人去异国他乡读大学,没出那事前,我是放一百个心,出了那事,我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妥不安,哎,当时,阿茗肯定觉得很难吧。”
“谁说不是呢!说到底,林家那女儿做事太偏激了,你说再如何也不能以自残的方式来威胁一个男孩答应跟她交往,感情这东西,勉强不来。强扭的瓜,你让它怎么甜!”
“嗯,我其实以前也不明白,就算再怎么当妹妹看待,清清这孩子外貌脾性各方面条件都不错,青春期的男孩女孩,照理相处久了,多少也会动心,但阿茗对她是真的一点没有那方面的情感!到今天,我听了清清说的一些话,终于明白了些,为什么那会我们的宝贝儿子,会瞧不见清清的好。”
“嗯?什么意思?那是为什么?”王浩有些听糊涂了,不知道妻子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估计,当时我们这大宝贝,心中已有所属,所以就容不下其他女孩了,即便是清清,他也瞧不见。”
“哦?心有所属?倒有这个可能哦!但是都四五年前的事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了。再说,阿茗不是有在交往的女孩了嘛!珍惜当下,才是最清醒的事。至于以前的,好的坏的,都应该让它们过去。”
“珍惜当下是没错,只是——哎,怎么说呢,无论怎样,还是为这两个孩子兜兜转转还能重逢走到一块,感到高兴!我寻思着吧,这还挺青春偶像剧的!”楚诗曼忽然笑了,思绪理到这,倏然发现任故事再曲折结局如此温馨美好,就足够了。她还有什么好伤感的呢。
“等等——老婆,我好想听出些什么来了。你不会是说,阿茗现在的女朋友,就阿乐之前的那位晏老师,就是高三那会阿茗心有所属的那个女孩?!”
“是我猜的,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啦。这清清也真是的,给我们阿茗造成了多大的心理负担,不光是她当着儿子的面自伤威胁,我估计阿茗当时肯定没向小笛表白或者给予及时的回应,导致高考一结束,两个互相暗生情愫的人,就这样硬生生错过了……”慢慢地,抽丝剥茧中,楚诗曼把一切都连起来了。
虽然是她单方面的推理,但直觉告诉她,事实可能也临近了。
至于求证,俩孩子已经走到一起,便有的是时间,慢慢去确认。
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走廊尽头那间病房。
顾冷湘正拿起手机,心烦意乱地急翻近期通话记录,待找到林茉清那一条,迅速拨了出去——几乎同时,身后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惊得顾冷湘迅速扭头进来的正是刚刚“失踪”了的“病人”。
“林茉清,你去哪了?吓死我了!我这才离开一会,你人就不见了!”
“噢……没事,我就是觉得心里闷,去下面走了走。”林茉清垂头丧气地瞧了眼脸色焦急的好友,一屁股坐到了病床上,“你其实不用来陪我的……”
“都这时候了还逞什么能!你下去遛个弯有必要换衣服?”林茉清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并不是她离开时穿的病人套装,顾冷湘不傻,一下就推断出十有是出了医院,“说吧,去做什么了?”
“……”林茉清无精打采地瞧了好友一眼,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原本心里就攒了一晚上的委屈,这会似要决堤般堵着了,“我去子茗哥家里找他了……”
“什么?!”顾冷湘怎么也没想到,林茉清这“弯”直接溜去了人家里,顿时瞠目结舌,“我说林茉清,你脑子没事吧?这种时候还敢上门去找楚子茗?他能给你好脸色?”
林茉清揉了揉发酸的眼,又轻轻摇了摇脑袋“没……他不在……我找不到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不见呢……”
“林茉清,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毕竟你今天晚上身体不适,情绪也不稳。可是我现在瞧你这魂不守舍生无可恋的模样,实在忍无可忍!我今天必须把话都说了,不然我这心里堵得慌!”顾冷湘恨铁不成钢,实在无法继续保持冷静旁观,“刚才在厂里,楚子茗听到了那些话,我也听到了。你昏倒,我叫把你送到这里,这一晚上我都在想,你和晏小笛对楚子茗,到底是怎么回事——”见林茉清一直不吭声,顾冷湘下意识停了下来,等她反应。
“是怎么回事?你说下去,我听着。”
虽是关系最好的闺蜜,但这样深入地谈楚子茗,实属头一回。
林茉清正好也需要有个人跟她说说,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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