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一敛如激雷澎湃的心怀,翻手一卷,便有一高有十丈的灵牌巍然横立虚空。其上书写着几个篆字,看起来古意俨然,颇为朴拙。
陆一鸣张口而出:“栖霞真君之灵。”陆一鸣自幼时起除却每日习枪练剑,更是被逼着学起各种古字,是以这篆字虽然古老,他也能认出。
红霞道人看了他一眼,随后率领各位师弟一同拜过这位灵牌。
而左子亮五人拜过之后又各自取出一座玉雕人像,将之环于灵牌。他们再拜过这五座玉雕,方才分散于四面八方虚空站定。
这五座玉雕乃是栖霞开山祖师所收的五位徒弟,也就是这六人奠定了栖霞一脉根基,传承不知多少岁月。
红霞道人见得六人位置已定,双手擎起拔山符,浑身灵力狂涌而出,直直冲入这拔山符中。
随着红霞道人的动作,李锦左子亮六人也各自掏出一张灵符,伸手一晃便将之祭出。
他们所使这符篆称作裂地符,乃是从青凝门中求来,并不像红霞道人手中那道拔山符那样威力巨大,是以催动起来,念动既发。
这六道符篆一出,便化作一片土黄色的灵光,从那大坑四面八方深入大地。
片刻间地裂山崩,整个巨坑猛裂晃动起来,似是天塌地陷,寰宇崩灭一般。而那坑中之水只在一刹那间,顺着坑中裂出的大缝浇灌而入,转眼就露出泥泞的地面。
而这时红霞道人手中的拔山符蓄势才毕,他一见得大坑之中裂纹纵横穿插左右,面上喜色一露,顿时吐气开声:“拔山符,出。”
他双手虚虚一擎,这灵符就飘飘悠悠在天空之中来回徘徊,似是寻觅什么。
红霞真人见状不由一急,怎生这拔山符还没觅准气息,施展威能。
不过还没等他再度运功催使,这拔山符就突绽华光万道,似一轮骄阳当空,灼灼耀目。
未几,这拔山符光华就已然黯淡下来,仅有其放出的光华在高天之上盘旋流转伸缩不定。
但见得四方云雾随着这光华流转,而不住滚滚涌来,片刻间就有一团厚厚的乌云汇聚而成,盖于这光华之上。天空突然变得极为晦暗,似乎倾盆大雨随时就将打落。
未有多等,那空中拔山符爆散开来,每一块碎屑都落入一道光华之中。随着这下,那万道光华忽而一凝,化作一个个细小的符文,直直投落大坑之中。
陆一鸣一看,略有几分诧异,这符篆声势如此浩大,却不见动静,当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只是不等他哂笑声起,一声轰隆之声猛然炸响。他只觉双耳刺痛无比,随后整个世界就已然失去声音,显得格外宁静。
这一声炸响,竟然瞬间将他听觉麻木,让他听不得任何响动。可是此声并没有因他听不见而停休,他只觉脚下踩着的飞舟一阵颤抖,隐隐有些散架之样。
他顿时一急,虽然不知下方有何变化,但想来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所能参与的,若是此刻这飞舟散架,他又不会飞身纵云之术,结果必定悲剧。
陆一鸣不及久思,挥手放出一道金光将整个飞舟遮蔽而住。虽然成效甚微,可总归不是坐以待毙。
这时他才有闲暇观察下方之景,不过他只看了一眼,便惊的合不上嘴巴。
那原本的大坑已然消逝不见,唯见得一座沾满泥土的小山正从这大坑中缓缓升起,每上升分毫,便有一声炸响传出。
这过程是凝滞缓慢而愈显艰难,却又不容置疑的坚决。
陆一鸣惊叹良久:古人所谓振山撼地挟山超海,恐怕也不外如是。
待他细细观之,这才发现,在这小山每升起少许就有一道符文猛然一亮,随后炸裂。而这声响就是这符文炸开所发出的爆鸣。
而陆一鸣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小山从小变大,而其一南一北又各自露出一个小小山尖。这下主峰侧峰一一问世,其声势比之先前不知又增多少。
陆一鸣所使出的金光也在这侧峰方露出来之时,就已破灭。
好在此时李锦终于腾开手来,轻轻抬脚,人便横跨几十余丈的距离,落到飞舟之上。
他望了望捂住耳朵的陆一鸣微微哂笑:“小子,可有心服?”
李锦一落飞舟之上,自然就将外界声息隔绝,是以陆一鸣才能听到他所说之话。
不过陆一鸣可不是那般容易改弦易辙,仍然死撑道:“不过借助灵符之力罢了,若我活到你这个年岁,恐怕连你这符都不用。我只轻轻挥手,便能推山填海,划江成陆。何须这般麻烦!”
李锦哈哈一笑:“看来你倒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也好,你就在这接着看,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李锦心思也剔透的紧,已然看出这陆一鸣嘴上强硬,可心中早已意动神摇向往不已。不过响鼓不消重擂,左右他也脱不开自己手心,倒要看看他能矜持的什么时候。随后他轻轻扬手,放出一道灵幕,将整个飞舟护于其中。
这山峰上升过程看起来虽然缓慢无比,可其上升之势稳中有增,不过两个时辰之后,这一主两侧三座山峰就屹立在大地之上,似乎原来的大坑没有存在过一般。
而那当空的乌云也随之愈发厚重起来,倾盆大雨随时都要自云中降下。
陆一鸣长叹一声,若说借助灵符不过投机取巧,这灵符却又缘何而来,不是身具大神通者,焉能制此符篆,心头本已升起的念头,终在此刻定将下来。
这栖霞宗看来倒是个存身之地。
红霞道人朗声一笑,随后一指头顶乌云,一道红色霞光直冲而上,将之乌云搅动翻涌起来。
颗颗如同珍珠般大小的雨点,便从乌云之中猛然洒落。初时不急不徐,悠然写意。片刻过后,珍珠串而结帘,打落到地上,激起水花无数,烟光涟涟。
可是这雨势却并没有舒缓起来,反而更加猛烈,人置身于此,就仿佛站在悬崖之下,迎接瀑布冲刷一般。
陆一鸣果然应了前言,真真是洗了个澡。李锦却是使坏,故意放开灵幕,任他被雨水冲刷。
而那三座山峰在这肆虐天地的滔滔雨水冲刷之下,其上污泥碎石随波而下,露出青色的山体。这才是栖霞昔日三座灵山的真实面貌。
就在这时,天地间忽然充斥一声长啸,其声高绝清扬,任这雨声如何疾密,也不能遮掩其中蕴藏的无穷快意。
这啸声响过之后,天地忽然一阵清明,陆一鸣抬头一望,但觉云消雨霁。这一啸之威,竟然将铺天盖地洒下无穷雨水的乌云震散,天地重现光明。
他不由好奇,该当是何等人物,才能有如此清越高绝之音,他顺着李锦的目光所指,这才见得分晓。
但见一青袍道人正冯虚而立。此人人头戴一顶月白道冠,双目幽宁深邃,灿若星辰,仿佛参透了天地玄黄间的奥秘,面目温润如玉,看起来和蔼可亲。
但当他整个人站在世人面前,却如一柄气入青冥的的宝剑。
这人就是红霞道人的师父,流金道人凌乱秋。
纵然陆一鸣自问自己也算英俊潇洒,与眼前这人一比却觉自己好像就是西施的邻居:这不是长像问题,而是气质问题!
而在这人身边又有一柄小剑盘旋舞动,时而变作一只白色小虎张牙舞爪,时而化作一杆灿灿云旗,看起来极具灵性。
凌乱秋望着下方的三座山峰,朗声一笑而后自袖口之中掏出一物,轻轻呵了口气,然后大手一伸,就将其抛落。这物随风便涨,顷刻间就化作一片绵延五六里的宫殿玉宇,落到这最为高峻的主峰之上。
这道人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手中动作,转手自袖间掏出一件布袋,微微一晃,便有各类珍禽祥兽灵植翠木自其中蹿出,自发落入栖霞主峰自寻良地栖息生根。这栖霞主峰也因此多了几分生机。
凌乱秋摇了摇头,有些不满,这些飞禽走兽未经驯服,满山乱跑,更有草木分布杂乱,难得入眼。不过他如今执掌云中道御敌之权,不能多做停留,也就不再多做迁延。
他随后就从袖中掏出一卷阵旗,向那宫殿掷去。未待落下,这阵旗便释放出明亮毫光,将栖霞三山方圆千里尽护其内。
随后这阵旗便一阵剧烈摇晃,片片碎裂,各自化作莫名符文,落于三山各处。无穷霞光就随之凭空生出,将栖霞山藏于其中。
云雾缭绕之间,陆一鸣依稀还能看到似乎条条云霞织就的云桥,将这三座山峰串联起来。
凌乱秋蓦然长啸一声:“一剑横空百世出!”
他周身盘旋的飞剑立时一晃,化作一只威风凛凛白色神虎,直直扑向一座小山。待得飞临这小山之时,白虎猛然撞入此山之中。
待一声轰响之后,这小山已然被斩为两片。白虎所过之处,光滑如镜,几能立壁窥影。
凌乱秋袖袍一挥,两个半座小山便拔地而出,一东一西,伫立栖霞主峰脚下。
他手指虚空一舞,便见两座小山劈开之处字迹宛然:
栖霞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