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洲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十日,整个边境所有的城池都插上了狄戎和秦家的旗,溪濯的死命令下了一道又一道,可是丝毫没有办法阻止贪生怕死的官员和早已懈怠的驻军投降。
“陛下,云洲将士的命也是命,他们需要最好的铠甲,需要最锋利的剑啊。”王相短时间内苍老了许多,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破身子甚至看不到这场战事结束了。
“国库呢?”战事吃紧,溪濯的脾气愈发古怪,他高大的身躯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蜷缩在威严却冰冷的王座,那是他最后一层抵御严寒的手段,是他作为皇帝的尊严。
“国库……”王相看了看四下,周围站着许多脸色灰白的宫人,他们的脸色肃穆,眼睛中都是绝望。溪濯被庞大的压力包围,用处死宫人的方式来泄愤。这个一向暴虐的青年帝王根本不怕任何军机和要事泄露,因为他没想过让这些人活着离开。
王相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有些于心不忍,“让他们下去吧,陛下,这些话下人听不得。”
溪濯鹰一般阴郁狠毒的眼睛淡淡扫过王相,好像看穿了他那点可怜的善心,但是他故意残忍地笑了一下,就好像为了作对而作对,
“朕说他们听得,他们,就必须听。”
他每说一个字,那些宫人的脸色就会更差一分,连日来他们已经见证了无数同僚的惨死,难道今天注定会轮到他们吗?
一个宫女被吓破了胆子,她头上的珠饰在她胡乱地揉搓下都皱在了一起,她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着试图捂着耳朵想往外跑。
王相被这压抑恐惧到极点的行为惊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让她冲过了殿中,但是下一秒她就被从大殿外射来的一支箭狠狠钉在了地上。
她吐出一口血,眼睁睁看着溪濯拍拍龙袍,从高处慢慢走了下来。
她看到溪濯那双用无数绣娘熬瞎了眼睛换来的九龙云纹鞋踩进了她吐出来的血里。脏了…脏了……她的瞳孔放大,努力想把溪濯靴子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但是她的生命在流逝,虚软无力的手只是把血晕的更大更深。
陛下最讨厌别人弄脏他的东西,他生气的时候差点连周公公都杀了。宫女绝望的想着,她的肺破了,呼吸间有血沫灌进胸腔,但是她好像无知无觉一般,呛着、咳嗽着,视线一直在那双靴子上。
她真的太害怕溪濯了。她真的很想活下来。
溪濯温柔地抱起她,她却害怕地马上就要晕过去,但是疼痛让她该死的保持着清醒。她听见天子说“国库怎么了,她是朕的贴身侍婢,有什么不能听的……?嗯?”
王相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只能呆呆的说“国库亏空,铁矿枯竭,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到一个月。”
“啊,撑不到一个月。”他用手想慢慢帮宫女理好她的头发,但是宫女抖的太厉害了,好几次他都不小心碰到她的嘴角,于是哪怕动手的并不是他,他的双手也被温热的红色浸染。
“你听到了吗,”他凑近宫女的耳畔,“王相说朕只能当一个月的皇帝了。”
他有些遗憾地亲吻了一下她的发丝,“你也只能再当一个月的贴身侍女了。”
宫女听到这话,以为溪濯要放她一命,目光中迸发出巨大的期冀。
但是下一秒,溪濯的话就让她如坠冰窟,“贴身侍婢就要有贴身侍婢的样子,你是朕御前的人,就要守规矩,要承担坏了规矩的后果。”
她挤出一个快要哭了一般讨好的笑容。但是她再也说不出来话了,溪濯的手渐渐收紧,扼断了她全部的希望。
王相亲眼见证了溪濯如此荒诞的暴行,忍不住开口,“陛下,她犯了什么错要遭此大难!”
溪濯已经放开了她没有生命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闻言懒惰地抬了一下眼皮,“她弄脏了朕的靴子。”
王相也是昏了头,竟然当面出言顶撞,“她也算一条人命,靴子脏了可以洗。”
溪濯突然咧嘴笑了一声,“这不是普通的靴子……”
“这虽然是您的靴子,但是小惩大戒也就可以了,何必您要亲自动手呢。”王相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连忙改口。
——“这是朕杀了十个绣娘,才改到满意花样的靴子。”
他明明是笑着,却好像提着刀架在了王相脖子上一样杀意毕露,“十条命应该是比一条命贵一些的。”
王相深吸一口气,想转身离开,溪濯却突然叫住了他。“你今天来是想告诉我什么事情的,对吧?”
王相一惊,他确实有话想对溪濯说,但是见到他如此癫狂的样子,已经对云洲的局势彻底失望。现在看来,溪濯早就知道他想说的事。
王相的冷汗从额头滑落,他不知道溪濯在此之后会怎样处置他,但是箭在弦上已经没有回头的道理“秦行空的人发现了可能从未被开采的铁矿……”
溪濯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呢?”
“他明日要率人进山寻找。他们那边也缺少兵器和防护,两军交战,谁能拥有铁矿谁就是未来的赢家。”王相一口气说完,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大红色官服。
“魏禧!”
溪濯大喊了一声,穿着盔甲的男人从殿外步入,行了参拜礼。溪宁和亲之前,和王相的联系一直是由魏禧来交接的,所以他对魏禧并不陌生。此时看到他转投了溪濯,心下格外震惊。
“魏禧,朕给你一个把你主子带回来的机会。”
溪濯抚摸着他的龙椅,“带着溪宁和秦行空的人头回来,我把她赐给你。”
魏禧猛地抬头,撞上了溪濯猩红的眼睛,“如果你杀不了秦行空,你就带人炸了铁矿……”他顿了顿,“还有,一个女人你不会杀不了吧?”
魏禧的指尖有些发麻,他不敢细想溪濯这话的意思。
“臣,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朕的意思是,朕即为天子,所以得不到的都不应该存在。”
——他这句话,指向物,也指向人。
在权力即将失去的时候,贪婪自私的人被吞噬,彻底成为阎罗在人间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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