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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1 / 1)

月色下,辉光渐消。

谢濯的术法停歇之后,雪狼族聚居地中,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和谢濯方才的帐篷一样混乱,帐篷、木桩、锅碗瓢盆全都散落在地上。

有的族人已经摔在地上,有的互相搀扶着踉跄站起。

被狂风卷走的谢灵摔倒在了一旁,渚莲咳嗽着从另一个方向跑来,他因为白日里被谢濯打伤了,此时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虚弱。

渚莲喊着“阿娘!”慌忙奔去了谢灵身边,扶住了摔倒的谢灵。

谢灵便也握住了渚莲的手,又怒又急“你来做什么,你伤也未好!你……”

俨然一副母子情深的场景。

我在谢濯的怀里,想着谢灵刚才对谢濯做的事,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我抬头望向谢濯,却意料之外的,撞入了一双夜空般幽深的眼瞳。

谢濯并没有再去关注谢灵与渚莲,他目光只落在我身上,他指尖想去碰我的狗爪爪,但因为爪子上还有血,所以他没有触碰,反而将指尖落在了我头顶,轻轻摸了两下。

“这就走。”

他说着,当真迈步离开,向着冰雪森林外行去,好似真的对这族中的事,再无挂念。

而雪狼族的人,在此时此刻也保持了一贯的沉默。

我转头,看向他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阻止。他们都看着谢濯,甚至有人还带着期许,期许着,谢濯离开了,便将整族的悲剧都带走了。

可雪狼族的悲剧,根本不来源于谢濯……

仿佛是要印证我的猜想,在谢濯还未走出多远的时候,雪狼族的夜空之上隐约飘过了一丝黑色的气息……

气息如纱,将明月笼罩,让整个冰雪森林顿时变得阴森起来。

带着潮气的寒风从冰湖的方向吹拂而来,寒风之中,我看见了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邪祟之气。

宛如一朝回到了昆仑沦陷的那一夜,我不由浑身颤栗起来。我望着气息传来的那一处。

谢濯与雪狼族的人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异常,纷纷向气息涌来的地方看去。

风声由缓渐急,身边与空中,邪祟之气都越发浓厚。

冰湖那边幽深的森林里,慢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声音不徐不疾,一个人影逐渐从黑暗之中脱出,在月色阴冷的光芒下,站在了众人面前。

“族……族长?”有人疑惑的唤出了声。

自打谢濯出事,雪狼族族长命所有人供奉谢濯,杀了几个不听话的人之后,整个雪狼族便再没有敢反抗邪神命令的人。

那以后,雪狼族族长便一直在冰湖之中闭关不出,雪狼族也日日供奉谢濯,不敢懈怠。

而今日,这族长,竟然出来了……

他停在原地,静默站立,头发披散着,仿佛没有脊椎一样,勾着头。

风声中,我听不见他的呼吸,只看见他身上汹涌而出的邪祟之气,气息在接触到这片至圣土地时,又被撕得稀碎。

我记得,谢濯曾与我说过,这片冰雪森林是世间最洁净的地方,后来我也通过渚莲知道,因为要复苏邪神,所以雪狼族族长借用了山河之力,将这片地方所有的污浊气息尽数汇聚,这才召回了被诸神封印的邪神灵识。

所以,这一片地方,本来是世上最不该有邪祟之气的地方,若有……那只能是来自于那人本身……

是他在源源不断的从身体之中,散发出浓厚的邪祟气息。

忽然间“咔咔”两声,仿佛是脊椎被拉动的声音,雪狼族族长抬起了头来,他面色一片青白,宛如死尸,眼睛也紧紧闭着,只有眉心一粒黑色的圆点,散发着诡异的猩红光芒。

他对着众人,缓缓抬起手来,不过五指一张!

刹那之间,我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天儿降,径直将我整个身体压在了地上。

不只是我,整个雪狼族的人,包括谢濯,都被这巨大的压力瞬间摁在了地上。

森林静默,我贴着地,我听见无数雪狼族人在□□,但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谢濯也被压在了地上,只是与所有人不同,他没有趴在地上,他在我身体上方,用四肢与身躯,帮我撑出了一方天地,以至于他没有直接压在我身上。

“呜……”

我艰难的发声,与雪狼族其他人一样,在这种时刻,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

“咚、咚、咚”脚步声渐渐靠近,每一步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在我的耳朵里,都像是巨大的鼓槌落下,震得我心脏颤动泛疼。

鞋靴在我面前……或者说,在谢濯面前停下。

他停了许久“吾之躯壳,谈何离去?”

但闻此言,我闭上了眼。

果然,谢濯没有这么容易离开雪狼族。

他说的是“吾之躯壳”,他不是雪狼族族长了,他就是邪神。

空气静默,所有人几乎连□□也不敢了。

巨大压力中,邪神的声音仿佛是从每个人的心里传来一样,从胸腔延伸到大脑中,全是他的声音

“雪狼族族人谢灵、辞木、尹书。”

他报了三个名字,我便立即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三声惨叫,有两声或许是来自于他说的那个人,还有一声,是来自渚莲,他声音破碎的喊着“阿……阿娘!”

我转不动头,我不知道那方发生了什么,我只听邪神继续道“你们想联系北荒哪位主神?”

无人回答,只有渚莲呜咽的声音传来。

我这才知晓,雪狼族并不是无人反抗,他们是想去联系外面的人,告知外面的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想通知外面的主神,邪神重归,只是……

他们被邪神发现了。

“雪狼一族,听我咒言。”随着邪神话语,四周的压力仿佛变成了层层光芒,捆缚在每个人身上,“从今往后,口出言者,受剜心之痛。”

话音一落,四周压力顿时消失。

我终于得以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立即看向谢濯,只见谢濯卸下压力之后,身体倒在了一边,我踉跄几步,走到他身边,用脑袋拱了拱他的头。

谢濯张了张嘴“小……”

便只一字,谢濯面色猛的煞白,他紧紧的捂住心口。

我愣住,便在此时,身后传来无数雪狼族人的痛苦□□,我倏尔转头,但见雪狼族中,每一个人都在捂着心口,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口出言者……

受剜心之痛……

“我说话,会疼。”

“我一族,受邪神诅咒,我说话会痛……”

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此前谢濯与我吵架时说过的话,他说这种话的时候,每一次我都在气头上,每一次我都在心里暗骂他是个狗东西,每一次我都没有把这种话当真。

而原来……

这竟是……真的。

我看着身后痛苦之中的谢濯,又转头看向面前□□的所有雪狼族人。

邪神因为谢灵他们的反抗,处罚了每一个人。

但他的处罚,却不是直接让他们不能说话,也不是杀了“背叛”他的人,因为我看见谢灵还在,她只是比其他人更虚弱一点。

邪神只是下了一个诅咒。

这个诅咒让雪狼族的人还可以说话,还可以“背叛”,但他们“只是”会痛而已。

邪神给了诅咒之后,他依旧高高在上的审视着地上的“蝼蚁”,他在看他们。

看他们能不能忍受这剜心之痛。

看他们,还敢不敢反抗。

他不是在惩罚,而是在羞辱。

羞辱这经年未消的抗争,削减他们的意志,折磨他们的尊严。

这邪神,是个彻头彻尾的……

恶鬼。

我心中恨得咬牙切齿,我转头,看向邪神。

我在梦中见过他,我却也从未有真正见过他,直至今日,我也不知道真正的邪神到底是何模样,他总是躲在不同的人身躯里,寄居在他们神魂最阴暗的角落里。

他既是“恶”,也是“卑鄙”和“懦弱”。

如今我看着的,也不是真正的邪神,他借这雪狼族族长的身躯,显然,这一个身躯已经要承载不了他的力量了。他浑身佝偻,哪怕刚给予了雪狼族诅咒,但他的双目依旧闭着。

他当然不会让谢濯走,也不会任由雪狼族的人反抗,他才是这一族,真正的附骨之疽。

我心中恨意翻滚,而在这一瞬,仿佛他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他的头微微偏向了我。

缓缓地,那双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不出意外的,是一双全黑的眼睛,眼白被彻底吞噬。

我知道,他在看着我。

随后他对我抬起了手。

我便感觉到我的身体慢慢飘了起来,一直往他手掌里飘去。

我想,即便是我以前的上仙之体,我也是反抗不了他的,更遑论如今这一条小狗的身体。

我被他握在了掌心。

邪神漆黑的双目打量着我。

我不知道他能从我的眼睛里面看到什么。

我想起了来这边之前,渚莲曾说过,躲在他身体里的邪神与五百年后的谢濯交手了,然后邪神认出了与他动手的谢濯,不属于他的那个时空。

我不知道也不确定,我如今用灵魄归来,进入一个小狗的身体,面前这个邪神是否还能透过这个身体,看穿我的灵魄。

绝对力量面前,我不敢露出丝毫破绽,我让身体颤抖,一如真是一条恐惧怕高的狗一样……

我看见狗的脸映在了邪神的眼睛里,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我心头一紧,便在此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了邪神的胳膊。

转过眼去,是面色煞白的谢濯。

他握住了邪神的手腕。

“放开她。”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

所有在痛苦中挣扎的雪狼族人,都看向了他。

有人不可思议,有人还为刚才的疼痛心有余悸。

哪怕是邪神,也微微挑了眉梢。

他没料到,还有人胆敢顶着他的诅咒,违逆他。

而只有我知道,谢濯顶着他的诅咒,过了多少年,只有我知道,他曾为我念完一整本书,与我吵了数不清的架。

我心中心绪难平,但为了不露破绽,我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压抑,我只装作被举高了,不舒服的模样,在邪神手中挣扎。

我不能被邪神发现任何异常。

谢濯看着挣扎的我,抬手要从邪神手中将我夺过。

可邪神不过轻轻往后一偏,他躲过了谢濯的手,紧接着,我觉得胸腔一紧,脑中瞬间感到一阵迅速的充血,喉咙紧接着传来腥甜……

“嗷”的一口,我口中鼻腔,涌出鲜血。

我的灵魄飞快的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邪神……将我这具小狗的身体,捏碎了……

我的灵识里,好久未出现过的真正的小狗灵魄发出痛苦的哀嚎。

我的灵魄与这身体相连多年,也对小狗的灵魄感同身受,在极致的痛苦中,我最后看了谢濯一眼,但见他面色震惊,双目赤红,嘴唇的颜色,白得吓人。

他看着我。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身体即将破碎的最后一刻,对他晃了一下尾巴。

“嘭”的一声。

血水溅出,在冰冷的夜里,终于温暖了他煞白的脸颊颜色。

我的灵魄在小狗灵魄的哀痛呼喊之中,从这具碎裂的身体里被强行挤出。

我顺着血水,涌向谢濯,血水留在了他身上,我从他身体之中穿过。

穿梭的瞬间,我仿佛从他身体里也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谢濯,别伤心,别绝望。

我没走,我不会离开……

我灵魄的意识,却难以继续支撑,在这具身体里呆的太久,突然的破碎,让我的灵魄也深受重创。我只得落在了谢濯的身后,渐渐陷入昏沉的黑暗之中。

当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唯一感到庆幸的是,邪神,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只是谢濯……

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的谢濯……

他该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我猜不到,我无法抗拒的被黑暗拉拽着,在里面沉沦。

我仿佛进入了梦境,却又仿佛不是在梦境里面。

灵魄的意识,远比肉身做梦要离奇许多。

我仿佛听到了许多呼喊,又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极乐。

我意识到,我的灵魄似乎来到了崩溃的边缘,但丝毫没有肉身的疼痛,甚至我知道,若我放弃我拽着的某个不肯舍弃的情绪,我会霎时得到解脱。

放弃或许真的会比继续下去,轻松很多。

但我总难放弃,这或许又是传说中被称之为执念和羁绊的东西。

我在混沌中游走,说不清多少时间,不知挣扎了多久。我甚至忘了我拽着的是什么,但我就是只对着自己不停的说着别放弃,抓住他。

终于,混沌消散,光影剥离。

我作为灵魄,再一次苏醒了过来。

我没有手,但我在清醒的这一刻,我瞬间便回忆起来了我抓着的是什么——

是谢濯。

我以灵魄的形态,一直挂在谢濯的耳后,我一直紧紧抓住的,是他头顶上,毛茸茸的……耳朵。

他没有感受到我的存在,或者,一直习惯了我的存在。

此时,谢濯正在路上走着,一步一颠。

我跟随着他的步伐起起伏伏,本来苏醒的喜悦,在这一刻,带上了一点哭笑不得。

谢濯,你看,我哪怕在昏睡,我也没有离开你,只是不知道这些年,你耳朵痒不痒……

我松开了谢濯的耳朵,飘到了空中。

但意外的是,谢濯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耳朵动了动,忽然抬头,往空中张望了一下。

我一愣,看着他。

他当然看不见我,只是无意识的抬手碰了一下耳朵,随机继续迈步向前了。

灵魄……邪神都感受不到,他应该也是感受不到的吧?

我继续跟上前去。

久违的,作为一个灵魄飘在谢濯的身边。

我不知道在我昏睡的时候,谢濯的时间过了多久,但我明显感觉到他跟之前不一样了。

虽然耳朵还在,身后的尾巴也有,但不似幼年,也不似少年,他的神情沉稳了太多,这一下与我记忆中的谢濯,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我随着他,一直走到了冰湖上,直到他停在冰湖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刚才我们经过的那个地方,原来真的是雪狼族的聚居地。

为了确认,我又飘回去看了一眼。

冰雪森林还是冰雪森林,雪还是依旧纯白无暇,只是雪狼族聚居地中,帐篷少了许多,这里与我第一次来时见到的场景全然不一样了。

在无人在帐篷外教导小孩,也没有忙碌的大人们。

以前,哪怕他们要每天去给谢濯供奉魂力,但他们自己的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如今……

这里却像是变成了一个……

荒村。

雪狼族,是真的被耗干了……

我看了一眼谢灵与渚莲所在的帐篷。

那个帐篷还在,只是比之前更加灰败不少。无心生活的人,自然也没有心情收拾自己的居所的。

我正想着,林间忽然起了一阵风。

想来又是夏天了,又到了外面夏花被吹进冰雪森林的日子,只是这一次,再无小孩在林间追逐夏花,偶尔走过的一个雪狼族人,双目麻木又冷漠,根本无暇看这森林中难得一见的艳丽,撩开帐篷的门帘便钻进去了。

我想,我是真的昏睡了不少时间……

我又飘回了谢濯身边。

冰湖上,谢濯独自一人坐着,一如小时候很多次一样,都这么孤独的呆在这个地方。

我从他身后飘过去,看见他怀里拿着一根像破旧木棍一样的东西在手中把玩。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不是我的假腿吗!

这是我做狗的时候,谢濯给我做的假腿啊!

他还留着……

我望着谢濯,满目心疼。

只是,我现在再也无法变成小狗去陪伴他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好看,却失去了以前的清澈。

我左右看了一眼,看见了空中的夏花,此时别无他法,我只得寻了一朵大大的花,一头撞进去,想如同他小时候那样,借着夏花给他安慰。

进入花很容易,操纵花穿过谢濯的耳畔飞到他的怀里却费了点功夫。

但我都做到了。

我又像以前一样,“噗”的一声落到他的怀里。

他也如以前一样,愣了一下。

但神色却并没有多少变化。

他一手仍旧拿着那只颜色都变了的假腿,一手握着我所在的夏花,他看着我,倏尔开口“仪式近了。”

什么仪式?

我没明白,但我却很着急,我不想让他多说话了,他会疼的。

但谢濯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疼痛,就像我与他成亲的那五百年里一样,我知道他不喜欢说话,却从不知,他说话真的会有如剜心之痛。

“我偷听到谢灵说,要趁仪式时,将我与邪神一同杀死。”

他说出这句话,我瞬间便知道这个仪式,是什么仪式了。

谢濯长大了,身躯成熟了,是邪神要夺取这个身躯的仪式。

而谢灵……还是没有放弃。

她还想杀了邪神,包括献祭谢濯……

我从花的角度,看向谢濯,只觉他说这话时,神色平静,毫无波澜,一如从前,沉稳得似乎没有情绪。

“我也是这样想的。”

谢濯如是说。

一如我之前在昆仑的时候,问他吃甜还是吃咸,走左还是走右。

似乎他说的,并不是一句要献祭自己的话。

他另一只手在那旧木棍上摩挲了两下。

“明日便是仪式了,都结束了。”

他将那小木棍收到了怀里,随后又看向了我,他轻轻拨动了一下花瓣,对这夏花开口,似在给这世间留下最后的语言……

“多谢你,最后带来幸运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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