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时行知道他们在想什么,&nbp;&nbp;很干脆地说道:“你们管这件事情没错,唯一的错就是用错了方式,我说了,&nbp;&nbp;律法是联盟立身的根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法可依有情可循才行,赶紧把人给放了。”
王璿说道:“联盟律法可能还不完善,&nbp;&nbp;既然没有这方面的律令那就加上一条就是。”
骆时行看了他一眼:“增加律条是非常严肃的事情,要经过多轮讨论,甚至仔细研究之后才能决定,&nbp;&nbp;说加律条容易,&nbp;&nbp;但产生的影响也很大,你的一条决策可能就会让很多家庭遭受打击哦。”
正常来律法规的制定其实是比较落后的,不是不想快,而是没办法快,&nbp;&nbp;一拍脑袋当然容易,但只顾着一部分发声的人,&nbp;&nbp;那么另外一部分沉默的人则可能受到伤害,&nbp;&nbp;所以他们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王璿在这方面并不是特别擅长,&nbp;&nbp;迟疑了一番之后才说道:“那……就这么放了?”
骆时行往后一靠认真说道:“其实严格说起来他们也没什么错,&nbp;&nbp;我说过联盟尽量不要动用公权力去干预市场经济。”
只有市场经济自动有序进行才能焕发出活力,在限制之下,市场经济只能变成计划经济。
“但是这样下去粮价上涨,&nbp;&nbp;百姓就吃不起粮食了啊。”韦子耀有些不解。
骆时行轻笑一声:“我说不用公权力,但是没说不用别的办法啊,&nbp;&nbp;联盟囤着那么多的粮食就是应对危机用的。”
而危机并不仅仅是干旱或者是其他灾难,&nbp;&nbp;有的时候这种物价突然上涨也在其中。
骆时行直接说道:“放出一千石粮食,&nbp;&nbp;按照正常价格来售卖,&nbp;&nbp;并且告诉大家,联盟的粮食十分充足,因为研制出了产量更高的粮种,你看还能顺便宣传一下你们的研究成果,怎么样?”
韦子耀这才抓了抓头:“啊,原来是这样。”
王璿倒是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之前的想法是先把扰乱市场的人给全部抓起来杀鸡儆猴,让他们不敢随意涨价,这样就不需要动用联盟的粮食。
至于有没有律法这种事情……其实他们说的话不就是律法吗?
猞猁狲到底还是心太软。
骆时行见王璿没说话就知道王璿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也不算王璿的错。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但骆时行想要的是以法治联盟,这个基调确立之后,以后无论联盟的盟主换成谁,领导班子换成谁,都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那个中年女子知道家人会被放出来之后对着骆时行是千恩万谢。
骆时行问道:“你们的粮食都是从哪儿买的?”
现在联盟的发展没那么快,还没有大商户出现,一般老百姓自己家种的粮食大部分都是卖给联盟,手里留下小部分去集市上售卖,然后换取钱财购买别的东西。
这样看来,这些炒粮价的人手里的粮食从何而来就很有疑问了。
中年女子小心翼翼说道:“我们是从州城买来的。”
州城……骆时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是交州的州府,不过交州的州府比较没有存在感。
似乎也建设的不怎么样,从阿勒真他们买东西宁可跑很远去岭南五管的中心府城买东西。
要知道那边可是岭南五管都是归广府都督管辖,而这个广府说的其实就是广州,同时广府都督也称之为五府节度使。
骆时行之前一直忽略州城,此时听到有人从州城买粮食到他们这里来卖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有些奇怪问道:“州城那边也生产粮食吗?”
中年女子大概是感激骆时行,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有,那边的粮食不如咱们这边多。”
骆时行大面积推广耕种还是取得一些成果的,而州城……看整个交州坐拥宝山还大部分部族都穷困不堪就知道州城根本也不做什么。
所以这些人肯定是从一开始就做着倒卖粮食的打算,要不然不可能跑到州城去进粮食。
接下来他又问了一下粮价,州城进的粮食必然价格是不低的,所以他们才需要将粮价炒的高高的人,然后通过各种话术煽动人。
当然他们说的也没错,天旱是真的,而老百姓并不知道他们缺不缺粮,粮食局也不可能天天把自己的囤粮数目公布出去,那可是联盟机密。
骆时行冷笑了一声让人将中年女子带了出去。
韦子耀还是有些愤愤不平:“这些人心都黑了,我……我不服气。”
骆时行看了他一眼无奈说道:“你怕什么,接下来有他们受的。”
正如骆时行所说,联盟开始放粮平稳粮价之后,百姓们疯狂买粮的行为得到了遏制,大家同时知道了有亩产更多的粮种出现,甚至联盟还在计划兴修水利,争取让大家都不用为了浇地而发愁。
大家伙都放心之后,也就不再疯狂购粮囤粮,而那些想要哄抬粮价的粮商已经悔不当初,因为韦子耀发现得早,所以他们也只来得及将消息传递出去,就等着下一次的集市将粮食全部抛售。
然而现在大家情绪稳住了,最重要的是有平价粮食买谁要去买高价的啊。
这些人很多都是把全副身家都拿来买粮食的,现在粮食砸在手里,卖都卖不出去——他们的事迹也被记仇的韦子耀给宣传了一波。
普通百姓可能对很多事情都不懂,可一旦涉及到粮食那警觉性会提升很多,在得知自己买高价粮都是因为这些人要赚黑心钱之后,这些人就犹如过街老鼠,走到哪里都会被唾骂。
他们原本还想着把手里的粮食卖出去好歹回来一些钱,不至于血本无归。
然而不信任的种子一旦种下,他们的信誉就已经是破产状态,哪怕他们卖的价格跟官方价格一致,老百姓们也觉得他们是在赚自己的钱。
更甚至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谣言说他们的粮食品质不好,是有毒的。
这一下连想要回本都做不到,等他们想要转头卖给联盟,联盟又很客气的告诉他们:暂时不收粮。
实际上粮食是一直在收的,普通百姓过来卖粮都会收,韦子耀连遮掩都不想遮掩,这边告诉他们不收,那边百姓提着粮食袋子到收粮点照样交易。
奸商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选择卖到别的地方,一带一路上的所有部族都不可能收购他们的粮食。
那么他们只有两条路走,第一就是去更远的地方卖掉,但是人家买不买还是个事情,第二就是去府城。
广府距离这里太远了,就算有什么消息也不可能传到那里。
原本他们有个更好的选择就是去白木族,然而现在白木族的主要县城之一都被他们占领了,这两天刚公布的消息,大家都喜气洋洋的,他们去白木县那就是自投罗网。
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心里都清楚,副盟主比盟主凶多了。
奸商们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只好组团去广府卖粮,当然如果路上能够卖掉那自然是更好。
他们都已经打算搬家不留在联盟了,名声都臭了,邻里街坊见到他们就翻白眼,背后骂人都是温柔的,甚至还有当面骂的那种。
更不要提这个地方武德充沛,觉得骂不过瘾可能还会上手,这里自然也就住不下去了。
只是从交州到广州,从联盟到广府的路途实在是太过遥远,想当年有人护送的情况下王璿他们还用了几个月才完成了一个来回,这些人连个护送的人都没有,带着一家老小就上了路,结果可想而知——半路上就被抢劫了。
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劫匪只劫走了粮食,其他东西没动,也没有伤害这些人的性命。
骆时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怪怪的,什么时候劫匪还这么讲究人道主义了?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程敬微派人护送过来一批粮食,说是从白木族上缴的。
骆时行:……
白木族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他们压根就没什么囤粮的习惯,这粮食从哪儿来他真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程敬微这次没有赶尽杀绝,好歹留了他们一命。
然而在程敬微那里却觉得一刀杀了太便宜他们,放他们在半路上惶惶不可终日才够解气。
骆时行让人将粮食收了之后,立刻给程敬微写信,一边告诉他培育出了产量更高的水稻,一边让人打包粮种送过去,让程敬微盯着那边的人种地。
与此同时他还在预备着扩大耕地面积。
无论是韦子耀还是大佬们都不知道骆时行这么着急让大家多种粮食是为什么。
然而真正的理由骆时行却不能说。
因为这次天旱,骆时行才在自己的记忆角落里翻出来曾经在资治通鉴上的一句话:垂拱三年,天下饥,山东、关内犹甚。
会造成饥荒的大概率就是天灾,骆时行不知道岭南这边会不会受到影响,但提早做准备肯定是没问题的。
垂拱三年就是明年啊,其实现在做准备都有点晚了,骆时行只恨自己没有提前想起来。
因为这个他这两天一直在脑内回忆自己读过的史书,然后捡着重要的记下来。
历史可能会因为蝴蝶而改变,但却很难影响到自然环境,除非积年累月地破坏,那也要好多年才行。
等到给程敬微的信写完发出去之后,骆时行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让程敬微在那边盯着种地的话,那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搞定的,他还回得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