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事情就是这样。”手机对面的人猛地咳嗽两声,声音粗粝又沙哑,像是吞了一把干涩的沙土。
余燃拧着眉,有些焦急道:“那你现在怎么样?医生是怎么说的。”
“还行,开了点药,然后医生让我打一周的点滴。”苏昂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望着缓缓滴落的药水,内心愁绪万分,他叮嘱道:“你免疫力差,最好来医院检查检查,我怕已经传染给你了。”
余燃:“现在都晚上九点了,我明天再去吧。”
“行,那我先休息了。”
“嗯,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余燃挂了电话,对着镜子叹了口气。
照这种规模传染下去,学校迟早要停课。
他转身打开卫生间的门,走到桌前取出口罩戴上,然后早早爬上了床,害怕传染给其他人。
沈迟很快就发现了余燃的异样,他走到余燃床边,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余燃摇头:“我还好,苏昂得了流感,我怕我被传染了。”
闻言,沈迟的表情陡然凝重起来,他踩上扶梯抓过余燃的手,仔细感受了一下他手心的温度。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觉得余燃的掌心有些微热,还有点冒汗。
余燃瞪着眼睛看着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一时间不清楚这人是在做什么。
“你……”
“要不要现在去医院看看,身体重要。”沈迟紧张地望着他。
余燃的目光飘了一瞬,又在沈迟握着他的手上顿了顿。
他回答道:“啊行……不对,明天再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差点就顺着他的话答应了。
余燃的目光逐渐诚恳,他朝沈迟保证:“我今晚绝对会一直戴着口罩,明早宿舍门一开就去医院,不会有机会传染给你的。”
说完,他还往后仰了仰,意图和沈迟拉开距离。
但他忘记自己的手还被沈迟握着,对方用力一扯,余燃就顺着力道撞上了沈迟的肩膀。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迟的嗓音听上去有些低落,长翘的睫毛在他眼下投落一小片青色的阴影:“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天啦,这人撒什么娇啊。
余燃有些震惊,他坐起来,缓缓挺直背,却不敢直视沈迟的眼睛:“啊,我知道,谢谢你。”
“那就去医院看看行吗?”沈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温和的眼神让余燃联想到了某种温驯的大型犬类。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有点像在哄小孩:“我会陪你的。”
“其实,我自己去就行了。”余燃还在负隅顽抗。
沈迟离他太近,还靠在他床边。
此时此刻,他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沈迟的气息温柔又强硬地侵略着,一种不适应的感觉缓缓爬上他的脊背。
沈迟轻轻一笑,他迅速伸手将余燃的口罩扯了下来,还没趁对方反应过来就又给他戴了回去。
“好了,这回我也得和你去医院了。”
“……”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很疑惑。”余燃缓慢地咬字。
“什么事?”
“我不在的这些年,是不是有谁带坏你了?”
沈迟轻笑着摇头:“没有,只有你才能带坏我。”
沈迟的预感没有错,他们出了校门还没走远,余燃就忽然开始冒汗。
这是流感前期的征兆之一,沈迟摸了摸他湿热的额头,眼里满是心疼:“现在头疼吗?”
“还行。”余燃有些使不上劲,他靠着沈迟,声音有些微弱:“你记得把口罩带好。”
此时余燃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捡了最贵的口罩买,不用太过担心传染,有机会被沈迟扶着,以免力竭走不动道。
沈迟本来想打车,但余燃没带多的口罩,怕给司机带来传染风险。再说了最近的医院离学校最多三公里,完全可以步行过去。
然而他走到一半就垮了。
“要不……”余燃指了一下路边的座椅:“我去那歇一歇行嘛。”
沈迟抬手抹了一把余燃脖颈上的汗,眉头紧锁,他在余燃面前蹲下,回首望着他:“来吧,我背你。”
余燃后退半步:“不好吧。”
“可以的,上来吧。”
“其实我是有点担心你背不动我。”
“……”刹那间,沈迟的脸上闪过一丝类似憋屈的神色,“放心,我背得起。”
“好嘞。”沈迟承诺完,余燃立即干脆利落地爬上了他的背,紧紧环着他的脖子。
他的身躯略微发烫,呼出的气也是灼热的,扑洒在沈迟耳边,惹来了一股红潮。
沈迟背他背得很轻松,他走的不紧不慢,却很稳重,像是承托着最为珍视的宝物。
此刻临近十点,街上的人影稀稀落落,夜晚的冷风拂过发梢,让余燃清醒了片刻。
路灯在他们身后投落阴影的轮廓,在橙色的地面上缓缓移动,像是一出默然的皮影戏,上演着温馨的画面。
“沈迟,你待会记得去检查一下。”或许是病痛袭身,余燃的声音变得很缓很轻。
“你要是被传染了,我会很愧疚的。”
沈迟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衣物传递到余燃心口。
“那你愧疚的话,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余燃揽紧了沈迟的脖颈,小声问:“什么事呀?”
末尾的语气词像根毛茸茸的羽毛,扫过沈迟的心头,他微微偏头,脸颊同余燃的唇瓣挨得很近。
他张了张口,却依旧沉默。
“说呀,这可是仅此一次的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余燃催他。
沈迟勾了勾唇尾。
“算了,不想你愧疚。”
“开开心心的就好。”
*
到医院后,医生迅速地给余燃做了检查,最后确诊是流感病毒无误。
因为余燃是大学生,学校没有隔离的地方,只能在医院安排病房住下了。
沈迟把余燃送进了二人间病房,隔壁的病床被蓝色的帘子遮住了,看不清是谁,余燃脱了鞋子躺在床上,让护士小姐姐给自己打点滴。
他转头看向沈迟:“你回去吧,太麻烦你了。”
“不用,今晚我留在这。”沈迟帮他把被角掖好。
“不好吧。”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唰”的一声,阻隔的帘子被人用力拉开,余燃悚然扭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怨气横生的脸。
苏昂怨愤地盯着他们,凉凉道:“你们两个,到底有玩没玩。”
*
苏昂不知道自己倒了几辈子的大霉,才会在他被病痛折磨时,遇见了自己铁哥们和他的绿茶竹马在他隔壁卿卿我我。
还听见了他们说什么哎呀你走吧,不要我不走的老土偶像剧台词。
他不得不怀疑现下的呕吐感其实来源于他俩,而不是这该死的破流感。
“卧槽。”余燃被苏昂吓了一跳:“你丫的,差点把我魂都吓出来了。”
“你丫的,你差点把我胃都恶心吐了。”苏昂毫不客气地回怼。
战场之外的沈迟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还趁他俩斗嘴的时间给余燃冲了药。
待药剂降到一个合适的温度,沈迟将余燃扶起:“乖,喝药。”
“卧槽,沈迟你个大老爷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苏昂把话头猛地指向沈迟。
余燃冷哼一声,两三口喝完药,然后一抹嘴回到:“怎么了?我就喜欢他这么和我说话。”
苏昂都快把眼球瞪出来了:“完了,余燃你没救了。”
“得了,医生说我一周就能康复,没你说的那么惨。”
“操,你个傻逼我说的是这吗?”
两人的小学生吵架直到沈迟出去购了趟物才停止。
他买了很多东西,拎着一个大塑料袋。余燃看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又圆又大的苹果,愣愣道:“还有超市开着吗?”
“嗯,对面那家好像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沈迟一边给余燃削苹果一边回答:“你不是说打针嘴里发苦吗?吃点水果压压苦味。”
他把苹果递给余燃,对方接过咬了一口。
清甜的果香顺着舌尖滑到了余燃喉头,也随着空气钻进了苏昂的鼻翼。
苏昂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有些馋。
突然,他福至心灵。
他清咳了一声,声音不似方才的激昂,带着点孱弱和气虚。
“哎,我嘴里也有些苦。沈迟,你买了那么多水果,能分我一个吗?我知道你很大方,不会那么小气的。”
传说中,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想他苏昂叱咤交际圈这么多年,什么普洱毛尖铁观音都见过,还能战胜不了一个区区的沈迟?
哼,可笑。
但他话音刚落,最后一个字还没挨着地,就见余燃猛地一个回头,嫌弃地看着他,说:
“卧槽,苏昂你个大老爷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
余燃,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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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昂:你俩以后结婚老子打死都不随份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