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语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低下眼帘,躲开男人分明不算炙热,却令她感觉到心烦意乱的眼神。
她继续说着“多尝试去用一个朋友的身份和小庭交流,小庭他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可以适当地给他放松一下,不用管得太紧……”
封言之手指握着咖啡杯,淡声询问“你和你的孩子是这样相处的么?”
“是啊,我之前说了,我和悠悠,就像朋友一样。”
提起宋悠悠,宋池语神情自然了许多,她想到宋悠悠那副人小鬼大的模样,不禁笑道“那孩子被我给宠坏了,现在想管紧一点都下不去手。”
封言之略一掀起嘴唇,“下不去手?”
“对。”宋池语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一睁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我就没辙了。”
封言之马上联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封小庭。
和上次一模一样,一问三不知,试图插科打诨地混过去,被他一说,就立刻抬头看着他。
眼睛湿润,泪汪汪地望着他。
好像他语气再重一点,凶一点就会立即哭出来。
确实是没有办法。
封言之没克制住,揉了揉眉间。
宋池语想了想,又说“你和小庭是父子关系,不是公司的上下属关系,父子需要更加紧密的联系,需要耐心,还是那句话,多多引导,小庭会理解你的。”
封言之静静地听着,直到宋池语说完后,他道“你好像对小庭,很用心。”
宋池语稍微怔愣一下,回答“他是小孩啊,也是悠悠的朋友,我是很喜欢他的……”
而且,就你之前的教育方式确实生硬冷漠。
“可你不是孩子的母亲。”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仿佛有一盆冷水把宋池语给从头到脚浇了遍。
宋池语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些气闷。
封言之敛下眼,补完了后面的那句话,“没必要。”
没必要什么?
没必要太关心他们父子俩的相处,太在意封小庭?
宋池语心口更闷了。
她眼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深吸一口气,转而挑起了抹笑来“那我们就回归主题吧。你说你有眉目了?”
封言之看着宋池语,片刻后,低沉暗哑的声音才响起。
“但证据还不完全。”
封言之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杯底碰触在玻璃茶几上的声音清脆,“可能还要再多等一点时间。”
“没必要了。”
封言之抬眸。
宋池语起身,“接下来就由我来吧,放心——”
她垂下眼来,看在封言之受伤的手臂上,声音平静但微含冷意,“我会帮你把账收回来的。”
封言之眸子紧盯着宋池语,嗓音低低沉沉“帮我报仇?”
宋池语“也在帮我自己。”
话音落下后,宋池语没多久留,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门外白岩听到开关门声,下意识抬起头来,就看到宋池语的面色冷凝。
封先生这是已经气到开始无差别攻击了吗?
白岩心下猛地一颤。
突然头顶上下来一片阴影,阴影的主人伸出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微微曲起,在自己桌上轻敲两下。
白岩连忙端正神色,“先生。”
“通知开会。”
白岩“好的,先生。”
等再抬眼时,自家先生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白岩心惊胆颤地收回视线。
这……
宋小姐心情不如何,怎么自家先生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另一头,宋池语来到地下车库的时候才回过味来。
她怎么因为一句本身就是事实的阐述感到不爽气闷……宋池语闭上双眼,身体完全背靠座椅,双手不自觉地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不,她应该只是在气那个男人的把好心当做驴肝肺的行为态度。
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掏出手机给白成发信息今天我去接悠悠。
只是信息刚发送成功,何云的电话就立马过来。
“小姐。”何云估计是在一个空旷的走廊打的电话,声音从那边传过来还带着回音,“严梅醒了。”
宋池语瞳孔猛地紧缩一瞬。
下一秒,立刻改变了主意,让何云先稳住严梅,她稍后就来,挂了电话就紧接着把给白成发的信息撤回了。
等她来到舟山医院的时候,何云已经早早地等在门口了,见到宋池语来到了,连忙迎上来。
“我已经叫了几个护工去随身伺候着严梅了。”
何云跟在宋池语身边,偷偷地觑着宋池语的脸色,“只是医生说,现在严梅的身体状况很差,不能受刺激,不然容易……”
容易什么,后面的内容不需要多加赘述,宋池语也明白。
来到了严梅的病房前时,里面的护工也差不多伺候完毕了,宋池语站在外面,能够清楚地见到之前还紧闭双目,毫无血色的女人正疲倦地半躺在床上,任人给她擦拭身体。
何云敲了敲门。
里头的护工拿着东西一个个地退了出去。
严梅缓缓地掀起了眼皮,看到站在床前女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你……你是……”
声音微弱。
严梅眼底的陌生让宋池语回过神来,她侧过眸,何云立即了解地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宋池语在严梅的目光下,坐到了床边的凳子,拿起床头柜何云送来的水果,一边削皮一边轻声唤道“严妈妈。”
严梅顿时怔住。
熟悉的称呼仿佛把她拉回到了几年前,她再度看向宋池语的时候,眼里的陌生慢慢地退去,一字一顿地确认“大……大小姐?”
宋池语抬起头来,看着严梅。
虽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
严梅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上下打量了一下宋池语,半晌后才慢慢地说话“您……终于,终于来,来找我了。”
宋池语却是笑了下,极具讥嘲。
“我早就来找你了,只不过是被你的妹妹鸠占鹊巢了。”
严梅稍一联想,也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目光垂在泛黄的被套上,声音幽远,不像在和宋池语说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前几年,我终日待在疗养院……我以为我的后半生也就这样过去了……但我总觉得喘不过气……”
“或许是因为老了,心中的事越来越压得我窒息……”
“过得惴惴不安,我就想着,如果有一天……我还能见到大小姐,我一定……亲自,亲自和你说。”
严梅抬起眼皮,“关于当年……小姐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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