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来报“报翼王!南字营都司王松林派使者前来求见!”
石达开吩咐“将使者带到中军帅帐中相见。”
帅帐中,使者打开了南字营都司王松林的手谕着令太平天国反贼石达开即刻来降!
若降,则留你三军整编,若不降,必全军剿灭一个不留!
石达开向使者问道“曾国藩所虑者,无非是我石达开一人。
我若就擒,能放我大军兄弟吗?你说了能算吗?王松林能说了算吗?”
使者答曰“王都司已有话,曾阁老命劝降石达开,若真心降大清,必释放所有将士,令王都司收编。”
石达开此时已放开怀抱,无所忧虑“好吧!我束手就擒,就让王松林亲自来吧!”
王松林在重重护卫下来到翼王营中,翼王命左右散开,腾出一条宽敞的通道迎接王松林。
王松林趾高气昂地走进帅帐,对着帐下站着的石达开吩咐左右“绑了!”
左右立刻上前,将石达开捆得如粽子一般。
石达开笑道“不须如此。我若反抗,岂是尔等能擒得住的?
王松林,你答应我的事情须要办到!
我太平军士及家眷务必遣送回家!汝等若敢欺我,决不饶恕!”
王松林有些冒汗,就吩咐左右再松开一些“不必那么紧,松开些!
翼王无须担心,曾阁老及骆总督早有交待,只要翼王肯降,一切皆听从翼王吩咐。”
押着石达开出了营帐,三军一齐跪下怮哭“翼王不可随他走!翼王不要我们了吗?!”
石达开站住,两泪交流“我今日舍此一命,以全三军。汝等不可为我报仇,切记切记!”
石达开上了囚车,三军哭倒在地,黄天为之怒号,西风为之悲泣,惟石达开仰天长啸,一声悲鸣!
除石达开外,所有将官一并被押,刘越也不例外。
他一直牵着石定忠的手不松开,他以为,只要他不放手,石定忠就能保住一条命。
王松林下令,石达开所部五千人,其中三千人改编入南字营都司,余下两千人保留武器,驻扎大树堡。
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任人摆布了。
所有军士脱去太平军服装,摘下头巾,放下武器,听任王松林的部下安排。
被收编的三千人随着囚车一起前往成都,剩下的两千人驻守在大树堡听候发落。
石达开随王松林的部队出发后,这两千军士不甘心,约有七百人趁大渡河水势渐落偷偷渡河。
未能及时渡河的被清军遣散,偷偷回家,还有大部分未及回家的太平军士及家属老幼一千多人,全部被清军剿杀。
到达成都以后,王松林将石达开及主要将领移交布政司衙门,其余三千军士解押总督府整编。
石达开被投入大狱,一同在押的除刘越,石定忠外,还有雷虎等人。
首次提审翼王的,正是四川总督骆秉章。
石达开身着手铐脚链被带到黑乎乎的审讯大堂时,骆秉章就正襟危坐在大堂主位上,一言不发地望着这位几近神话传说中的“石敢当”。
左右令石达开跪下,石达开昂首一笑,就缓缓单膝跪地片刻即起“骆大人有礼了!”
骆秉章知其意为行礼,并非屈服,也不勉强,就在座位上拱手道“翼王有礼了!”
石达开入狱即受一百杀威棒,浑身上下衣衫破碎,遍体鳞伤,然其似乎完全没有感觉,依旧挺立,不卑不亢。
骆秉章问道“石达开!你与洪秀全结党谋反,诛杀我朝廷大臣大清将士无数,你可知罪?”
石达开笑道“你大清当年入关,诛杀我大明朝廷皇帝后妃大明将士百姓无数,你们可知罪?!”
骆秉章无言以对。
稍顷方道“如今是大清的天下了,大清建国已经数百年,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汝等犯上作乱,才导致国家不安定,百姓不安宁,汝等还不认罪?”
“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洋鬼子四处搅扰欺压百姓,清廷不思保护,反而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帮着洋人欺负百姓,百姓安吗?!
国家都快亡了,汝等还在做梦!
太平天国旨在建立一个和谐稳定的国家,旨在使百姓安居乐业,何罪之有?
清廷这样不知爱护百姓的朝廷,要它何用?!”
骆秉章再次张口结舌。
“无论如何,谋反是大罪,你不知道吗?
这是要诛九族的!你不怕连累家人吗?
你的将士都要跟随你一起处死,你都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吗?!”
“不在乎他们性命的人是你们!”
审讯现场变成了对清廷的批判大会,骆秉章无奈着人先将石达开押入按察司大狱,听候下一次审讯。
狱中并没有床铺,仅在地上一角有一堆稻草可以当作睡觉的地方,乌漆嘛黑地,几乎看不到光。
也不知多少年未曾打扫过,各种蟑螂臭虫老鼠遍地都是。
众人都挨过一遍打了,衣物及财物全都被搜刮干净了,就连所有人身上必备的金创药也都没了。
吃的是发馊的残羹剩饭,大人还好,石定忠一向是小王子待遇,无论如何也无法进食,无法睡觉,当着父亲的面,又不敢哭,只得忍着委屈默不作声。
刘越将石定忠搂在怀中,让他躺在自己怀里睡一会,雷虎见状把石定忠的脚也放在了自己腿上。
石达开看见这一切,没有制止。
这孩子跟着自己决计是活不成的,也许就这几天时间了,就让他再享受一下大家的关爱吧!
当值的狱卒中有一人姓张,排行第七,人都叫他张七,原是金陵人。
如今金陵是为天京了。每年逢年过节他都会回老家看望亲人和父母,对天国治下的金陵非常了解。
见惯了湘军在辖地的烧杀抢掠,张七每年回老家都感觉非常幸福。
那里的太平军与百姓鱼水情深,军民一家。
太平军经常会帮助穷人,会把自己分到的衣物和食物送给穷人,从不会看不起任何一位百姓,所有人没有贵贱之分,一律平等。
在没有天国的时候,张七的家中十分贫寒,有时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是有个亲戚在成都衙门里当差,举荐了张七来此做了个司狱,他才得已糊口。
在这狱中当差多年,什么事什么人没有见过!
多少号称名士的进来便哭爹喊娘,棍子还没举将起来,就画了押。
穷人没钱上下打点,冤死的不计其数。
便是那富人一进来,也一样是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全须全尾的出去简直是个笑话。
然而如今的翼王进来后,每人一百杀威棒打下来,没有一个哼一声。
这皮开肉绽的坐在阴暗潮湿的地上,任凭蟑螂臭虫老鼠在自己身边作威作福,都浑似没有看见。
便是那小孩子,据说是翼王之子,也是不叫一声苦,不喊一声疼。
听说进来时打得昏死过去也不求饶。真是一群铁打的汉子啊!
张七由衷地佩服翼王殿下,不止是由于他在天京爱民如子的政绩,不止是他约束太平军的能力,不止是他战神的名号,还有他哪怕是在如此穷途末路的时候依然能够保持的英雄气概,他舍命为保三军家眷的大义凛然。
一想到大树堡的太平军家眷被杀的惨烈情状,一想到翼王为此白白牺牲了性命,张七就感到十分地难受。
他偷偷将自己的伙食中省下来的馒头等吃食塞到石定忠手里,他偷偷地把自己的水袋给刘越示意让他请翼王喝水,他偷偷地把石达开的饮食中发馊的部分去掉,换上干净能吃的东西,他还偷偷地买了些金创药递给雷虎让他们自己疗伤。
石达开已经被骆秉章审讯过两次了,每一次回来,身上的伤就重一分,不到十天,他已被折磨得瘦骨嶙峋,面色如土。
然而无论他的身体怎么样被摧残,他的意志却始终没有动摇过,改变过。
他坚守着自己的信念,不得到三军家眷安然到家的消息,他是不会说任何话的,他是决不会认罪的。
张七眼看着石达开被欺骗,被折磨,内心再也忍不住了。
趁着这日他当值的时候,狱中无人时,他偷偷到石达开的牢房门口,低声叫道“翼王!”
石达开知张七一直在同情照料他们,对张七深怀感激之情,此刻听到呼唤,连忙来到牢房门口,扶着粗粗的栅栏,听张七要说些什么。
张七道“翼王殿下,那骆秉章是在骗你的。大树堡的人,早已被他们全给杀了!”
石达开大惊“此话当真?”
张七道“可不是真的吗?整个衙门的人都知道,就是不让你们知道!
我不忍看你们为他们所欺骗,白白受苦,所以才告诉你的。千万不要告诉旁人是我说的啊!”
石达开目眦欲裂“这帮该死的畜牲!背信弃义的王八蛋!
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我就是做鬼也不能饶了他们!”
刘越雷虎个个气得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恨不能立刻手刃了这帮清廷走狗。
石定忠倒很镇定,他走到张七面前,拍拍张七的手说“张大叔,谢谢你告诉我们实情,我们决不会出卖你的。”
在石定忠心里,最亲的就是娘和兄弟。当娘和兄弟在河水中淹没的时候,他的心就死了,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他虽然只有五岁,但是此时他也知道,父亲和自己少不得也是一死,若走得快些,只怕还能赶上娘和弟弟,也好一起做个伴。
所以他完全无惧死亡,他反而比较怕蟑螂和老鼠,这东西太恶心了,在他脚上身上爬过时,他觉得浑身发毛,无法容忍,真想大叫,又怕父亲训他,只好四处躲避,不敢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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