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空禅走路连一丁点声音都未曾发出,又是从她身后走来,神不知鬼不觉,自然也怪不了郗莹无意抽到他。
“你来做什么?”
郗莹不太友善的看着他,觉得他干扰了自己的修炼。
她希望邙空禅赶紧说完事情,赶紧离开。
邙空禅碰了下自己的左手臂,那里挨了鞭子。
方才郗莹不知道身后有人,没有收着力道,虽然这一鞭子不至于让他受伤,但还是觉得有几分痛感。
不过,他心甘情愿地受着。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还想要她多打他几下,因为这是他欠郗莹的。
这几下,怎能比拟郗莹被剑刺穿的心痛?
邙空禅看着防备的郗莹,不由开口解释道“闻人仙长安排我们轮番陪你练习,他们几个暂时抽不出空,只有我来。”
既然邙空禅是来帮她的,郗莹也不好给个冷脸。
她说“我正愁找不到人练习鞭法,你用剑来跟我打几个回合?”
“用剑会……会限制你,我不动手,你朝我攻击吧。”
邙空禅差点将“伤到你”脱口而出,上辈子郗莹被剑刺穿的场景,是他午夜梦回时最心悸的阴影。
他垂下眼睫,将双手背在身后,尽量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对自己说,目前还不能暴露。
郗莹真的会不要他的。
听他都这么说了,郗莹也没有废话,直接退后两三步,扬起鞭子,向他抽去。
“啪”地一声,鞭子眼瞅着又要朝邙空禅打去,却在即将落在他身上之时,被他躲了过去。
眼见第一鞭落空,郗莹又暗自提力,飞速地将鞭子甩到旁边。
可惜,这一鞭依旧落空了。
落空也没关系,郗莹再接再厉,不停地朝着邙空禅躲闪的方向抽打。
无论他跑到哪里,下一刻,郗莹的鞭子总是如影随形地打在那个地方。
久而久之,郗莹愈发顺手。
她已经掌握了抽打鞭子的方法,几乎能做到指哪打哪。
邙空禅也察觉到了她的状态。
她的节奏越来越快,抽打到的地方也越来越精准。
邙空禅思忖片刻,在下一次移开身形时,故意慢了一步。
飞速转变方向的鞭子抽打在他的后背,竟连衣服都被郗莹的鞭子抽破了!
邙空禅不禁庆幸,还好他今日穿的不是仙宫的学子服。
若是学子服被抽破了,还得自个儿想办法补上。
眼见邙空禅的衣服破开一道缝,郗莹如梦初醒般收手。
她方才真的是魔怔了,只想着一定要抽到邙空禅。
可等她真的抽到人了,她不禁又有些后悔。
郗莹握紧手里的鞭子,停顿片刻后,才将其收到手里。
“你没事吧?要我拿药给你吗?”郗莹问道。
怎么说也是她打的人,没道理不关怀几句。
“还好。”邙空禅说,“没伤到内里。”
他是这么说,但他后背多了一道泛着赤红色血珠的鞭痕,实在让人触目惊心。
这一次,邙空禅的疼痛感也比郗莹无意间抽到的那次强烈许多。
郗莹不知道邙空禅的感觉,但她看到那一道鞭痕,心中涌起无尽快意。
她极快地眨了下眼睛,将鞭子收好,上前仔细察看邙空禅的伤势。
离得近了,她心中更为畅快。
“好像是我抽得有点狠,没控制住力道。”她很不走心地道歉,“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点。”
“无碍。只是伤在后背,我不好上药……”
邙空禅点到即止,不敢说得太明显,若是他直说想让郗莹帮忙,恐怕会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事实上,郗莹很愿意给他上药。
毕竟有些时候,上药的力道堪比上刑。
“伤在后背,你自己确实不太好上药,待会我给你上吧。”郗莹说,“不过我没有炼制治疗外伤的药膏,得去找其他人拿。”
邙空禅转过身面对着郗莹点了点头,“嗯。”
被他的炯炯目光看着,郗莹感觉她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
她咳嗽两声,说道“还得感谢你陪我练习这么久,能抽到你意味着我有了不小的进步。”
邙空禅也顺着她往下说“值得庆贺。”
两人说完,齐齐沉默下来。
还是郗莹先回神,她说“我去取药,你先回去。”
邙空禅同意,但他暂时没动,目送着郗莹离去。
郗莹迅速地找蓝仙长要一些治疗外伤的药膏。
她刚问出口,就被蓝仙长关怀地问道“你把自己弄伤了?这可才一会儿功夫。”
还不等郗莹回答,蓝仙长又劝说她道“徒儿,要是不行,我们就不参加了。反正你是医修,何苦跟那些武修、符修打打杀杀的?”
“师父,我没受伤。”郗莹眼神飘忽了一下,才说,“我把其他人打伤了。”
“什么?”蓝仙长连忙压低音量,问道,“你该不会是误伤了柳柳那丫头吧?”
久攸仙宫来的修炼者里,数苏柳柳武力最弱。蓝仙长的猜测不无道理。
郗莹摇摇头,把她用鞭子抽中邙空禅的事情说清楚,才道“师父,医修未尝没有一战之力。我还记得您当日出手,用风整治我堂兄的英姿。”
“我?”蓝仙长被她一提,也回忆起自己的举措来,他喜滋滋地说,“没曾想竟是为师影响了你。医修也是得有自保之力,此次灿金域之行,就当磨砺了。”
郗莹又被蓝仙长抽问了些炼丹的技术,才以还要给邙空禅上药的借口离去。
师父说得也没错,医修最需要的还是自保。
若是回了仙宫,她定然没有更多机会用鞭子与众多天之骄子交手,她得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郗莹到邙空禅屋子里时,着实意外司徒鸣、卓然都在。
他们两人在场,那她反倒不好给邙空禅上药,更别提狠狠地拍打伤口。
“你们怎么也在这?”她将带来的伤药摆在桌子上,问道。
司徒鸣笑着说“我们听说有人被打伤,瞧热闹来了。”
卓然更是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说道“郗莹,别人我都不服,就服你!你可是第一个伤到邙空禅的女修!”
“今日运气好。”郗莹指着桌上的丹药,对他们说道,“既然你们在,那你们帮他上药吧。”
卓然摇摇头,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不敢,还是你来吧。”
“你上药定然能让他好得更快,我不与你抢活。”司徒鸣自在地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就连趴在床上的邙空禅都说“你是医修,我更放心。”
听见这话的郗莹暗笑,放心得好,放心得妙,她待会上药可不会手软。
她拿着丹药走过去,让邙空禅趴好。
郗莹爽快地将药粉倒在他背上,看倒得差不多了,便上手用灵力推抹。
她可没留着劲,确保每次推抹都能让邙空禅如受酷刑般遭罪。
稀奇的是,邙空禅居然也乖乖配合,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的劲道还是小,无意识的将灵力越压越多。
那些灵力全都积攒在邙空禅的背上,重如千斤,让他的伤口愈发疼痛。
一开始,邙空禅还能忍耐丹药的伤害。
直到郗莹将灵力越加越大,他背上拿到鞭痕宛如让他被火炙烤,偏偏他还不能挪动半寸,着实让他难忍。
邙空禅的嘴唇慢慢变得苍白,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双手也紧紧握成拳头。
最糟糕的是,他身上仿佛有万千只蚂蚁在啃噬。
要不是在给他涂药的是郗莹,他定然会暴起。
他的头向里歪着,他不想让在场的人看出他此时的状态——他在崩溃的边缘,堪比强弩之末。
比起身体,邙空禅更糟糕的是郗莹果真不对他留情。
上辈子的郗莹会尽她最大的努力、小心翼翼地以最小的力道、轻轻柔柔地用手给他抹开药膏,还会在他耳旁与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辈子……这辈子只想折磨他。
邙空禅的心沉到了谷底,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他该做些什么,才能让郗莹回心转意?
上药的时间过于长,但郗莹跟邙空禅都没察觉到。
还是司徒鸣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郗莹,你揉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卓然也小声说“他的伤真有这么严重?你足足给他上了三刻钟的药。”
郗莹这才收手。
她转头对司徒鸣跟卓然解释道“他常年养尊处优,这回受了鞭伤,我要把药全部揉开,让药渗进他的伤口之中,才能让他最快地恢复。毕竟大比就在后日,我也不想耽误他。”
司徒鸣沉默了,他看得出郗莹说的是托词。
可他一想邙空禅都没说什么,他便在心底默默为他的好兄弟祈祷一番,希望郗莹能早日放过他。
卓然似懂非懂,他说“难怪我每次都好得慢,原来竟是没有好好上药!郗莹,若是下回我受伤,你能帮我吗?”
面对卓然真挚的目光,郗莹毫不心虚,她面不改色地说“当然,我们是伙伴。不过,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对邙空禅有效的方法对你不一定有效。你就不用上这么久了。”
他们聊得好好的,邙空禅看不下去,打断说道“卓然,你每次受一点小伤都大呼小叫,少让郗莹替你操心。”
“你管得着吗?”
郗莹压抑着怒火,别说这辈子,就是上辈子,邙空禅也没立场插手她帮人!
卓然看着邙空禅的惨状,忽然福至心灵,觉得邙空禅是在救他。
他递给邙空禅一个感激的眼神,对郗莹说道“他说的对,我有时候是喜欢大题小做。你就当我说的是废话,不用放在心上。”
郗莹狠狠瞪了邙空禅的后背一眼,恨不能用目光将他的伤口灼化成一个洞。
她以往怎么没发现这人爱多管闲事?真惹人烦!
邙空禅对郗莹的嫌弃心知肚明,他有心想向郗莹解释一番,却苦于被郗莹的灵力压着,不敢动弹。
他动了动手指,说道“郗莹,既然你帮我上好药了,便同他们训练去吧。司徒跟卓然能教会你新的东西。”
“好。”郗莹总算解除了对他的压制,欢快地收起药瓶,转而对他二人说,“那我们是赤手空拳对打,还是使用武器?”
卓然站起身,好奇地问“你还会用武器?跟郗苒一样用剑吗?”
郗莹神秘地一笑,说道“非也,可能是你们猜不到的。”
这两人都是他特意喊过来的,为的就是让郗莹开心一些。
见郗莹心情好转,邙空禅觉得允诺的一些条件便不算什么了。
如果她能永远没有烦忧,他无论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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