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接过吴非递来的两块面包,拆开袋子大口囫囵吃了起来。
不少面包屑散落在车里,看的吴非直皱眉头。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吴非指了指袋子里的护工服,“衣服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到了养老后你看没人了再下来,免得被发现把我也给害了。”
“那是自然。”
吴非走到驾驶座那边拉开车门坐上,空气里弥漫的些许酸臭味让他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虽然洗漱还能在洗手间解决,但接连几天衣服没换积攒下来的那股味道还是很难闻的,这对吴非比较灵敏的鼻子来说是个不小的折磨。
几天下来,院长的那批人找不到王海,又没听说继续爆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也就想当然的觉得王海和大部分人一样,认怂去了别的地方,所以也不再保持警戒,这个时候来调查取证,是最合适不过的。
等过了上班时间,停车场内已经没什么人走动后,换上护工装的王海下了车,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走时还不忘记拿着车载清新剂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
“已经过了打卡的点了。”王海路过停车场出口时保安说道。
万幸,这养老院里强制要求护工带上口罩,所以保安才没有发现这个护工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帮吴副院拿下包,他包拉车里了。”王海晃了晃手里的包说道。
小保安回忆了一番,结果自己也想不起来刚才吴非路过时有没有带包。
不过这太平盛世的,哪儿那么多可疑人员。
小保安摆摆手放过了王海“行吧,快点,别让院长的人看见了扣你工资。”
出了停车场,最先如眼的就是通往休闲广场的石砖路,正对着停车场和大门入口的是疗养院,两块规模不小的公园挤在广场左右的位置,然后就是医院、住宿区、员工楼排在公园两边。
这不是王海第一次进来了,不过上一次他是以病人家属的身份溜进来的,结果中途露馅,被院长的人追着打了几条街。
这次倒是轻松了许多。
“十点到十一点是上午的探查时间,这个时候护工肯定老实,等真面目露出来应该也是下午探查时间过后,老人家属离开后才会对老人施加暴力。”
当然,也不乏一些老人没有夜起拉到了床上,然后遭到员工语言和心理上的羞辱。
王海步入广场,这个时候阳光和煦,不少护工都将自己负责的、且没有行动能力的老人推了出来,让他们并排坐着晒太阳,时不时还推动轮椅带着老人去花园晃晃,一副宁静祥和的样子。
这里大部分老人都是如此,因为行动不便而被送入养老院,而行动能力尚还完好的则大多患有各种复杂情况引起的老年痴呆,这些老人通常不被允许走出自己的房间或离开太远,以免出现意外。
所以王海能看到的能自己在花园里走动的老人几乎没有,这让想从老人身上取得言词证据的王海有些小失望。
他装模作样的拿着一个毛巾帮其中一位老人擦着手掌和脸颊——这也是大部分护工正在做的事情,同时也趁机掀起老人的袖口,看看手臂上有没有明显的伤口,之后又试探性地摸了摸一些容易受到碰撞的地方,看有无瘀伤引起的疼痛。
王海没能从这位老者身上取得想拿到的证据,这让他不知道自己改庆幸还是失望。
“水——”
旁边的老人喊道,一个看起来已经八十多的老人,留着板寸,头发花白,身上的皮肤因白癜风而呈现出不规则的白色和微红,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格外脆弱,但他坐在那里,神伤却又一种莫名的气质——他并不像部分老人一样歪三扭四的瘫在轮椅上,而是无意识的坐的很直,只有看着王海要水时才微微侧头。
这是个退伍老兵。
王海很快就意识到一件事。
这是天穹区的公立养老院,而公立养老院设立的最初目的,是为了照顾一些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无人赡养的老人,只是后来因为种种政策,养老院也呈现出了商业化的趋向。
王海兀地想起了自己学长说过的一句话。
“一个社会的四大悲哀福利机构商业化,慈善工程形式化,以及对边缘群体的无视化。”
王海低叹一声,他自己也明白在赶走原生体后人类的发展才刚刚步上正规,还有很多事情已经正在做且已经做的很好。
但还有不足,还能更好。
他们这些调查记者,就是为了找出这些不足。
所以王海对于自己的职业以及意义相似的职业,始终怀揣着最崇高的敬意。
确定杯子里的水已经不太烫后,王海走到老人身边,准备喂他一些水喝。
“诶,那个谁,你等一下!”一个大嗓门打断了王海的动作。
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女性走了过来,从不同于王海蓝色衣服的淡黄衣服来看,她应该是某个护工小组的组长。
“他现在不能和水。”她脸上挂着笑解释道。
“为什么不能喝水?”王海很耿直的问道。
“额他”护工组长的眼睛眨巴了几下,“他刚吃完一种药,不能喝。”
什么药吃完不能喝水?
在王海的印象里并没有,部分药物也只是不能多喝水以免影响药效。
王海深吸了口气,理智告诉他现在不适合闹起来,他还要收集证据。
“水——”老人看着王海手里的杯子有一次喊道,带着哭腔和恳求的目光一下击中了王海。
“吃了什么药不能喝水啊?这药这么牛掰啊?”耿直的王海继续问道,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护工组长表情瞬间僵住。
“这反正不能喝水就是不能喝,喝坏了你负责啊?”女护工表情一狠,打算威胁王海。
“我负责就我负责!”
王海推了一把护工,把杯子递给了老人。
老人立刻接过杯子大口大口喝了起来,显然已经渴了很久。
“你——”眼看王海这么忤逆自己,女护工脸上也是爬上了几分怒色,随即她注意到了两人的衣服,“你,你那个组的?知不知道我是组长,你没资格质疑一个组长、一个十二年老护工说的话!”
“你的组号是什么?你的牌子呢?我要亲自和你的组长谈谈,谈谈什么是责任和尊重!”
看着突然转了腔调的女护工,王海一脸错愕。
这是当个护工组长当出优越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