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叫梓月。”花羡鱼的过去,对风临渊不重要,对花羡鱼来说,却很重要。风临渊的话,花羡鱼信了至少七成。
梓月,梓月,这个名字好像已经唤上千万遍,特别顺耳。
“往后对外,你依旧唤阿虞。”
“这个我懂。从前的梓月死了,我是阿虞,重新做人的阿虞。”现在大光明宫教徒人人喊打,她好不容易洗白身份,傻了才会蹦出去,交待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误会已经解除,风临渊那股怒气早已消弭。他握住锁住花羡鱼手腕的铁链,将她的手解开。
花羡鱼被风临渊从池子里捞出来,浑身都是水。身上的水珠都靠着自己的体温蒸发干净,按理说不该冷,这会儿却突然冷起来,止不住打着哆嗦。
她双颊滚烫,红晕初生,带着鼻音唤了声“风临渊,我有些头晕。”
忽的身子发软,往风临渊怀中倒去。风临渊抱住她,方觉她呼吸间都是热息,仿佛着了魔一般。
这里是风临渊的私人囚室,本就比别的地方阴冷,他脱下外裳,裹住花羡鱼的身体,抱着她回了自己的屋子。
老人参精菩提走过来,瞅了一眼说“她这是感染了风寒。”
“风寒?”风临渊生来就有神力,只受过伤,没生过病,不知道风寒是什么。
“这是凡人的一种病,她修为都被你封住,与凡人无异,冷了会受寒,很正常。抓点药,煎服下去,两日就好了。”菩提翘着腿坐下,梳理着自己的根须。
真娇气,他做凡人时,被她折磨得半死,也未感染过风寒。
风临渊取下花羡鱼指间的银戒指,花羡鱼在一团光晕中恢复女身。菩提差点一头栽下去,指着花羡鱼,又是激动,又是欣慰“女、女孩子。”
它险些以为,它家龙君有了断袖分桃之癖,还为龙族的灭族伤心了好久。
能让风临渊主动带回无垢峰的姑娘,菩提反应过来“她就是那位令龙君咬牙切齿又念念不忘的姑娘,大光明宫女君花羡鱼?”
“好好照顾她。”
风临渊取了床暖和的被子,替花羡鱼盖上。然后去了一趟百草峰,按照菩提提供的方子,抓了副药煎出一碗浓黑的药汁。
花羡鱼已昏睡过去,小脸半埋进被褥中,红彤彤的,因不大舒服,眉头是皱着的,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灵动。
喂药又是个大工程。
风临渊扶着花羡鱼坐起,花羡鱼略略清醒了些,唇瓣被抵上碗沿,刚尝到口药味,就手脚并用挣扎起来,并大声哭喊着“我不喝马尿!我错了,呜呜,我以后真的不干坏事了,不要灌我马尿。”
风临渊与菩提相对无言。
风临渊手里的药碗差点被花羡鱼砸了,他道“按住她。”
菩提就甩出自己的根须,绑住花羡鱼的双手,风临渊把她按在怀里,捏着下巴,终于把这碗苦药强灌了下去。
花羡鱼苦得满脸是泪,嘤嘤哭泣着。
风临渊从前没发现她这么爱哭,骂人倒是很会骂的,她一边伤心地哭着,一边凶狠地骂着,叽里咕噜,口齿不清。
菩提侧卧着躺下,根须缠上窗棂,悠悠荡着秋千“我本寻思着,能让龙君念念不忘的,乃至于心魔丛生的,是个绝代佳人。这丫头漂亮倒是漂亮,就跟个上跳下窜的野猴子似的,喝口药都要打上一架。往后要是为龙族延续血脉,真的能静下心来孵出龙蛋吗?”
显然,没有人能回答菩提的问题。
花羡鱼一觉睡到大天亮,身上发了回热汗,烧退了,就是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她撑着手肘坐起,撩开帘子,惊觉不在自己的屋里。
她来过风临渊的卧寝,认得这是风临渊的睡榻。她起身唤道“风临渊?”
“风临渊风临渊风临渊……”一口气喊了好几遍,风临渊没搭理她,她自个儿穿好衣裳,看见银戒指放在床头,就套回指间。
推开窗户,风迎面吹来,带走满身的药味。池中的红莲灼灼绽放,水里的红鲤鱼游得好不欢畅。
花羡鱼想起风临渊在屋里养着大王八,撩起裙摆,下了小水池,准备捞王八。
风临渊推开屋门,就见花羡鱼站在水中央,正捉着乌龟的腿。那乌龟是他从外面捉回来的,天生胆子小,这会儿吓得直往石缝里钻,扑腾的水溅得她裤子都湿了。
风临渊眉头一皱,将她拎起,横抱在怀里“病还没好,怎么直接下水?”
“你怎么搁屋里养王八,是打算以后炖汤吗?”
水里的乌龟听说要炖汤,更怕了,直接藏进池底。
“它不是王八,它是乌龟。”
“乌龟王八蛋,不是一样的么?”
“它要是王八,早就咬你了。”风临渊失笑,耐心地与她解释着两者的区别,“你瞧它的脑袋是圆的,王八的脑袋是尖的。”
风临渊说完,端起药碗。花羡鱼一闻到药味,就想起昨夜被他强灌的事来,如临大敌,缩到床角“我病好了,不喝药了。”
风临渊倒也没有故技重施,慢悠悠道“过两日千云山有个群仙宴,东道主是个上下都是食修的门派,他们烹饪出来的美食,用的都是极好的灵植灵兽,不但口味上佳,吃一口增进的修为胜过苦修半年。”
花羡鱼来无垢峰后,就没吃过正经的一顿,日日都是辟谷丹,嘴里早就淡得没味了。她双眼晶亮,说道“还有这种好事?我要去,你带我去,你是掌教,他们肯定邀请你了。”
“非名单所邀之人,不得入内。”
“你将我变成别的,将你所食分我几口就好,我保证不捣乱。”花羡鱼捉住他的手,厚脸皮地说,“我很听话的,比如你让我喝药,我就乖乖喝药。”
为了蹭饭,她抢过风临渊手里的药碗,不顾苦味,一口饮尽。
风临渊用指腹抹着她唇角残留的药汁,叹道“你要一直这么乖,好处不会少你的。”
“那你是答应了?”花羡鱼高兴。
风临渊微微垂目。
花羡鱼突然好奇道“怎么这几日都不见春生的影子?”
春生最啰嗦了,事事都要管她,她这回逃跑被逮回来,搁在平时,春生肯定要冷着脸训她半天。
“他犯了错,被罚回到水池中,做三年莲藕。”菩提的声音从窗户外面飘进来。
到了群仙宴这日,花羡鱼早早站在凌华殿门口,就怕风临渊出门将她忘了。过了一会儿,殿门打开,风临渊一身紫衣翩然,走了出来。
花羡鱼诧异道“你今日怎么不穿那身丧服了?”
风临渊眉头正要一皱,花羡鱼脖子缩起“掌教大人今日风度翩翩风姿卓然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衣带当风英俊潇洒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她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气的。
花羡鱼暗自感叹,怪不得她从前能做女君身前的头一号狗腿子。这拍马屁的本事,当真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
“过来。”风临渊道。
花羡鱼蹭到他身畔。
“今日若捣乱……”
“就罚我跟春生一样,去池子里做莲藕!”不等风临渊说完,花羡鱼自动接话。
风临渊抬手,按在她头顶,光芒尚未亮起,花羡鱼抢先道“等等,我不要变作鸟儿,鸟儿能有多大的胃口,你把我变大一点。”
真是个贪心不足的小东西。风临渊轻笑“把你变成只猴儿。”
“我不当猴!”花羡鱼言辞拒绝,“我要变得可爱一点。”
话音刚落,光芒皱起,花羡鱼身子一小,被风临渊变作只白色小狗,趴在他脚下,努力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下巴。
花羡鱼围着他的衣摆打转,口中发出“汪汪汪”的叫声。
她不要当狗,狗多难听啊!
狗东西,狗男人,狗杂种,狗急跳墙,狗仗人势,狗胆包天……全是骂人的话。
风临渊弯身,将它抱在怀里,揉揉她的耳朵,示意她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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