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赵旗会逃去哪里?”
寂静的房间中,洛晚星轻轻抛出了问题。
落在男人耳朵里,却显得如同鬼魅一般。
这个女人,对此刻的他来说,实在是显得有些悬乎了。
接连两个问题,都被她“猜”中了,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对方必定使用了什么手段,而非简单的概率。
因此,男人也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应对,他刚刚偏过头的那个动作,就是不想和对方有正面的视线接触。
他猜,对方一定是通过表情一类的东西来判断他的反应。
不得不说,毕竟是吃江湖饭的人,他下意识的动作,确实在某种程度上破解了洛晚星的计策。
然而,有了前两个问题的铺垫,很多东西,就算他现在明白了过来。
也为时已晚。
打开台灯的一瞬间,洛晚星朝赵离努了努嘴。
男生在一瞬间就领会了她的意思,快步来到男人的身后,伸出双臂环上了对方的脖子,就将他的脸扭了过来。
在男人面向自己的一瞬间,神色淡然的洛晚星便开始新一轮的试探。
“还在川省?”
“不是?”
“贵省?南省?广省?”
“都不是?”
看着男人缓缓闭上的双眼,毫无波澜的面部表情,洛晚星第一次皱紧了眉头。
喃喃自语道。
“都不是?那会去哪里呢?西北、东南?也不是?”
“难道是国外?”
当洛晚星说出这个词时,男人的喉结突然就用力的滚动了一下。
“哦,国外呀!”
洛晚星笑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朝着赵离挥了挥手。
“好了,不用闭眼睛了,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说完这句话后,洛晚星笑着看向了男人。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死寂。
这么多年,经历过无数生死危机的男人,突然有了一种极为荒谬的想法。
可能今天自己要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自己明明已经判断出了她采用的方式是微表情一类的询问手段了,已经选择不与她对视了,为什么,她还能得出无比正确的结论呢?
他想不通,其实也正常。
因为洛晚星所采用的方式是高出读微表情很多个段位的“行为痕迹分析”,这已然超出了男人所拥有的知识范畴。
自然也是无法防备的。
从对方的口中得出赵旗准备逃往国外的答案后,洛晚星没有准备继续问下去了。
边界太广,很难再去点对点的观察了。
所以,当窗外的雨夹雪开始渐渐小下来时,洛晚星在房间内步履平稳的踱步走了几圈后,决定采用一种其他的方式。
微表情和行为姿势观察,只能算“术”。
精通犯罪心理学的洛晚星自然知道,要让一个人开口的最好方式。
只有一个,且也永远只有这一个。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好用无比。
攻心!
这才是,真正的道!
医院的小花园里,陆泽和身穿褐色皮衣的男人并肩走在步道上,倾听着对方关于“封存警号”这个名词的解释。
“陆老师,你应该知道,我们每个警察都会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警号这件事吧?”
男人开口问道。
“嗯,这个我知道”,陆泽回答。
“那所谓的封存警号,其实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发生”,男人边说着边抬头往不远处的医院大楼瞟了一眼。
“那就是,拥有这个警号的人牺牲了。”
阴冷的空气下,男人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谭家,就有一个被封存的警号,距今年”。
听到从男人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后,陆泽的脚步滞了滞。
已然理解了“封存警号”这四个里所包含的意思后,他自然也在一瞬之间明白了关于谭嘉平父亲去世的原因。
嗓子有些发紧的他往前一步后,偏头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也就是说”。
“对了,陆老师,其实在我们系统里还有另外一个名词,你应该也没有听到过。”
陆泽沉默着跟在他的身旁,等待对方说下去。
“重启警号”。
男人淡淡说了四个字。
“封存的警号,是可以重启的”,男人停下了脚步,面带微笑的看向了陆泽,“但重启,是有条件的。”
“条件其实很简单,但也很悲壮。”
男人抬起头,往暗沉沉的天空上望了一眼,声音很轻却极度肃穆。
“如果牺牲了的同志,有后代如他一样进入本地系统成为一名警察的话,那警号就会被重启。”
“,这是谭家的警号。”
男人慢慢收回了目光,深沉的看了陆泽一眼,熟练的念出了一串数字,双腿并拢,昂然挺直了脊背。
“这个警号,被封存过两次,重启过一次!”
“短信里,嘉平那句继承爷爷和父亲的事业,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男人的语气,是陆泽从未听过的庄重,说出来的话,也让他在某一刻真正认识了自己的这个学生。
“他想成为,第二个重启这个警号的人。”
“他已决定,继承爷爷和父亲的遗志,再度回到那个偏僻的边陲区域,和那些亡命徒们,拼尽一辈子!”
短促又充满力量的两句话,犹如重锤一般砸在了陆泽的心里。
这对看上去孤苦伶仃的姐弟俩,竟然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这个经常性热血上头,不顾一切的学生,竟然有着这样的故事。
长聊过后,陆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身处那样的环境下,这个男生还是一直在努力活着,将姐姐看的那么重。
也明白了为什么方才提前知道某些事情后,他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牺牲和舍弃,守护和成全。
本就是他这个一点也不平凡的家庭里,从他的爷爷、父亲到他这三辈男人基因里。
一直都有的东西。
告别了给他讲述这一切的男人后,陆泽慢慢来到了病房里。
包扎了伤口之后的谭嘉平靠在病床上,看到陆泽进来的一瞬间,眼神闪躲了一下。
察觉到了男生小动作的陆泽轻轻来到床边,拉了张凳子坐下,笑着开口。
“看看,这就是不告诉我的后果,想逞能?逞到病床上了?”
男生喉结动了动,好半晌后才有些吞吐的说了一句。
“是是怕把您牵扯进去,这样的话,大家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到男生的回答后,陆泽沉默了一下。
这个解释,他是能够理解的,也足够支撑眼前的少年将身死置之度外,去趟那摊子事了。
没有选择继续把这个话题谈下去,陆泽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了谭嘉平。
“刚刚,有个你父亲的战友过来了,我们聊了一会。”
谭嘉平举着水瓶的手顿了顿,看向了陆泽。
“以后,想当警察?”
陆泽笑着问道。
男生没有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
陆泽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往前两步之后,就停住了步子,转身用很平静的目光看向了谭嘉平。
静静的盯着病榻上肤色略显苍白的男生看了几秒后,坚定开口。
“今天,你给我挡了一刀,就凭这个,我养你姐一辈子。”
“安心读书,去当警察。”
“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
陆泽沉稳安定的语气在病房里淡淡回荡。
瘦弱男生的目光,在这一刻,终于从闪躲变成了昂然。
因为,他听到了眼前这个年轻男老师语调不高,分量却极重的一句话。
一个饱含真诚的应允,一个掷地有声的诺言。
他说。
“如果有一天,真的发生什么意外的话。”
“我养你俩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