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庄园的夜晚要比很多地方安静,静谧的仿佛时常有野兽出没的山林。
温意顺着长廊的灯光一路摸向温如海说的地方,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
偌大的园子,占地面积超过千亩,四处透着死气沉沉。
朱珠被关在一间地下室里,倒是没有亏待她,地下室内环境还不错,冰箱、电脑、桌椅、床铺应有尽有。
温意进入地下室时,门一开,闻到了一阵油煎饼的香味。
“朱珠,你怎么样”
温意冲进室内,和捧着一盘煎饼的朱珠装了个满怀。
温意眼疾手快,就在盘子里的东西快要掉落时,徒手抓住。
“你手洗没?”
朱珠看着温意的爪子,有点嫌弃。
温意愣了愣,貌似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
“我手哎,你赶紧跟我走,此地不宜久留,我爸说了,你今晚可以被我带出去,咱们先出去,再想办法送你走!”
朱珠挣开温意的手,她不解的问“我为什么要走?”
温意露出讶异的神色“你不是被捉来的吗?不走留这儿?”
朱珠也很奇怪“我什么时候说我是被捉来的了?”
温意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那你怎么在这儿?”
朱珠无辜的道“我是自愿过来的啊!”
她兴奋的说“没想到你家占地面积这么大,我知道你有钱,没想到,你居然富成这样!乖乖,我要是有这么多财富,我哪里还风里来雨里去的工作哦,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多好啊!”
温意两条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你为什么要自愿到这里来?”
朱珠脸板了下来“这叫什么话,我们是朋友,你家我来不得?”
温意有点乱,她赶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我的家人都不太正常,你在这儿,会很危险的。”
朱珠摇头“没有啊,我觉得你父母挺好相处的,以前我不了解他们,所以不断地帮你,算是助纣为虐了吧!你也是,一天到晚在外头浪,连家也不回,多让父母担心啊!”
温意指着自己的鼻子“他们会关心我?你肯定在开玩笑。”
朱珠却斩钉截铁的说“没有啊,我看你妈妈,不断地哭,说什么温意真的太叛逆了,不过是让你受了点委屈,你就三番五次的离家出走,而且还打劫你爸爸的收藏室。”
“温意,说真的,你真的应该懂事了,不要老是让家里担心!”
温意狐疑的看着朱珠。
她在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的朋友。
以前,朱珠都是坚定地站在她这一头的,而且,多次从温如海的手里逃出生天,都离不开朱珠的帮忙。
朱珠晓得她的生存现状,明白她的家庭内部生态的恶劣,懂得温如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真实面目,她也一直是个努力上进的未来女企业家,怎么可能突然间对她说这样的话!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温意步子朝后迈了两步,拉开她与朋友的距离。
看到温意远离她的模样,朱珠头低了一瞬,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哀恸。
但她扬起脸时,又继续挂上微笑。
“煎饼不能吃了,我要不再重新煎一份吧,反正冰箱里食材还挺多,你不是嘴最挑剔的么!”
就在朱珠将要转身时,温意拉住她的胳膊。
温意目光非常坚决“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我,我来解决!”
朱珠依然微笑“胡说什么呢,哪来的难言之隐啊!”
温意咬牙,目光很凶,又有泪光隐隐闪烁。
“不说是么!那我自己查!我不信一个人突然就变了!”
“朱珠,你是我朋友,更是我战友!你知道现在我什么心情吗?我的战友变节了,背叛我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朱珠张开嘴巴,却什么也没有表示。
温意放开朱珠的手,准备朝外退出去,临行一步,朱珠反手握住温意的胳膊。
温意以为朱珠想开了,要对她讲什么重要的话。
可是,对方只是道“记得把门关上,下次还可以过来玩!”
温意低下头,失望的离开了。
后夜晚,湿润的风有了凉意。
温意站在窗台前,满脑子都是凌乱的片段。
立交桥上的尸体,癫狂的温凡凡,道貌岸然的父母,诡异的朋友这些寻常可见的人,却在这一时刻,统统化身成了包藏祸心的陌生人。
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没有机会好好打量自己的世界。
温意一时心血来潮,去了卧室,打开电视,直接调台调到午夜新闻。
按道理说,立交桥上挂着那么多尸体,媒体早该闹翻天了。
粉嫩嫩的少女卧室,只有电视的声音在嘈杂的响着。
温意把整个午夜新闻看完,也没有看到有关立交桥尸体的报道。
而且,温意也说不上来什么,整个午夜新闻,大部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么就是播报一些活动的举办,几乎没有什么重点内容,颇有粉饰太平的意味。
以前温意不太关注这类新闻,但她也觉得,这样的新闻内容拿出来给观众看,是不是草率了一点?
温意又翻了其他的电视台,除了肥皂剧和又臭又长的广告外,几乎所有的新闻频道要么是一片雪花,要么是播报刚刚播报了一遍的内容,毫无新意可言。
虞扬的家世背景倒是点拨了她。
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八成电视台被控制了,信息输出的窗口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牢牢地攥住了。
温意突然想到了温凡凡和佣兵下属在立交桥下偶然提起的那段话。
‘国王的人还有不少没有被处死,只是关押着’
这话什么意思?
立交桥上悬挂的尸体,是国王的人?
这个国家,正在经历一场看不见的政变?
温意有些忐忑。
她虽然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但日子整体还算太平,她所在的国度,可以用安居乐业来形容。
尽管老百姓日子过得并没有那么富有,却也没有战乱的困扰。
让她一时间把自己的国度和战争联系在一起,她总有违和感。
温意反过来想了想,如果这个国家正在经历一场政变,那么,国内怎么会还这么安定呢?她早该听到远方的炮火声了,哪里还有机会享受凉夜?
“哎!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温意对着夜空喃喃“朱珠啊朱珠,你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呢!”
谷<spa> “哎!走的时候,居然还让我给你带门!过分!”
温意突然脑海内灵光一闪。
“等等!那句话怎么那么耳熟?”
温意把朱珠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遍。
“记得把门关上,下次还可以过来玩!”
“我记得,这段她朱珠以前经常说吧,每次我去她的出租屋,我要走的时候,她都会说这句话。”
“是巧合还是”
温意从窗台边走到卧室,顺手将窗帘一拉。
如果朱珠真的有难言之隐,或许,她最后的那句话,正是一把引领真相的钥匙!
温意在卧室里翻了一圈,什么电子设备都没翻到。
没有手机,没有gps定位,她根本不晓得自己所在的位置距离朱珠的那间过去的出租屋有多远。
温意坐在床边,开始想接下来的出路。
“这儿没有定位设备,但是有车载导航啊,我完全可以去车库抢一辆车嘛!”
温意一想到接下来可以做的事情,她浑身的热血又旺盛了!
停车场距离住宅不远,加上梅庄园人少,又是深夜,温意很成功的避开几个巡逻的安防人员,钻入了停车场内。
温意从兜里摸出刚刚从厨房顺手牵羊出来的车钥匙,找到那辆厨房用车,坐了进去。
计划比想象的要顺利不少。
温意并没有立刻输入目的地,而是开着车漫无目的的随意的瞎逛,她时不时看看后车镜,观察身后有没有尾巴跟着她。
一直开车开到天亮,直到车快没油了,温意才把车停到一处大型停车场内。
随后,趁着暮色朦胧时分,她避开停车场里的监控探头,从停车场的通风口爬了出去。
这次温意看走了眼,她一通折腾,但并没有温如海的人跟着她。
她从通风管道出去后又蹲守了一小会儿,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瞧见气急败坏的温如海的爪牙,这才有些疑惑的离开。
温意失踪的消息,温如海是在第二天早上知道的。
每天早上七点,温如海准时吃早饭。
他遣保姆去温意的卧室叫她起床,可保姆敲了很久的门也不见有人应答,用备用钥匙把门打开后,发现屋子里整整齐齐,一丁点人为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温如海这才知道,他的最小的女儿又一次溜了。
但这次,温如海并不担心。
温意的朋友在他手里,这个丫头自然还会再回来!
而另一边,温意选择好路线,一路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朱珠曾经在j市租过一间房子,那时候,朱珠家里的武馆生意很差,她不得不出来打零工赚钱,于是在j市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而那时候温意也在不断地躲避温如海的追捕,有时候三餐不继,所以,她经常每到饭点都会去她那儿蹭饭。
温意的舌头是吃惯了美味的,可是朱珠的做饭的手艺太烂了,为了满足口舌之欲,温意只好手把手教朱珠做菜。
每次酒足饭饱之后,朱珠都懒得动,而温意吃完饭就要离开,因此,每次温意要走时,对方都会说一句‘记得把门关上,下次还可以过来玩!’
那间小屋,温意有着很深的印象。
那句话,更像是两人之间的暗号。
温意在半路上爬了一趟火车,又说了不少好听的话,让沿途司机载了她一程。
到达j市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灰扑扑的老式建筑楼还没有拆,路口的垃圾坑里正在燃烧垃圾,刺鼻的塑料味一阵阵的蹿涌进鼻腔。
有老人抱着孩子从温意身后路过,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有人认出了温意。
“你是小温吧?怎么,又回来住啦?”
温意调头一看,发现是曾经住在她们楼下的一个老阿姨。
朱珠的衣服掉到老阿姨的院子里,温意专程去拿过,因此认识了这位大妈。
“大妈您好,我不是回来住的,就是想这儿了,回来看看!”
大妈笑呵呵的“那你们还真念旧啊,比我这个老人家还念旧”
温意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词,你们!
她试探着问“你说我们?还有谁和我一样回来过啊?”
大妈打开了话匣子“不就是你那个朋友嘛,经常衣服掉进我院子的姑娘。对了,没看到她和你一起来啊,哦,她是上个月来的,你是这个月来,你们不在一起发展啦?”
温意确定大妈说的人就是朱珠。
只是,朱珠上个月来这儿干嘛?
“大妈,您晓得我那个朋友来这儿干嘛吗?”
大妈好笑的看了温意一眼“不是介绍人来这儿住的吗?当时我还纳闷呢,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往咱们这种穷乡僻壤跑,交通设施也不太方便,四周又没有大型购物场所,就算房租便宜,这么年轻的姑娘,肯定也只爱住城里啊”
温意打断大妈的唠叨,她问“介绍人住?她把谁介绍来了?”
大妈摇摇头“不清楚,好像是个姑娘,没怎么看她出来过,你不是来找她的?”
温意立刻改口“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我先走了,朋友等着呢!”
说完,温意一甩背包,大踏步朝原来的出租房走过去。
穿过阴暗的楼道,走到一扇装了防盗门的门前。
温意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门。
既然朱珠把人带进了这间房间,说明,此人和一些事有莫大的关联,这是朱珠留给她的线索,她不能错过。
连续拍了五回门,室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温意特意下楼后有数了次楼层,确定自己没有拍错门,才放心大胆的冲屋内喊话。
“别藏了,我知道你在家呢,我和朱珠是朋友,麻烦开开门,咱们有话面谈,行吗?”
此言一出,室内有了轻微的动静。
像是有人蹑手蹑脚的靠近了门后,正在仔细倾听屋外的动静。
温意知道门后的人不相信她,便说了一些有关这间房子的事。
“我曾经在这儿住过,朱珠应该和你说过吧?”
“这个屋子东南角有一个卡通贴画,那是我随手贴的;如果你没有换过装饰品的话,墙上应该挂着三幅有关银杏的壁画,那是我贪小便宜买的;还有,卧室蓝色地毯下面应该还有一层米白色的地毯,白色地毯是我买的,但朱珠嫌弃颜色不好,拿蓝色的地毯盖上了”
“这回你该相信我了吧?”
话音刚落,防盗门传来‘咔’的一声脆响。
门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