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娃一兽在自己身上睡的香甜,凤琰宠溺地笑了笑,走进了殿内。
那外头守着要通报的小太监瞧着这笑容,愣是杵在了原地,等反应过来时,那里边已经传来了凤阳帝的怒吼了。
“臭小子!你出去一趟,孩子都有了?!”
凤阳帝猛地拍桌,瞪大了双眼盯着凤琰怀里的莳泱看。
宽大的袍子把小姑娘的小手小脚都遮掩住,只留个两个小揪揪在外头,看得凤阳帝在那么一丢的愤怒之后,两眼都放光了。
“那个,封小娃娃当华陵的护国郡主也不是不行,赐她尚方宝鞭,指哪打哪!”说着,凤阳帝“嘿嘿”地笑着搓手,“就是嘛,借朕……”
看着凤阳帝颇为荡漾的笑,凤琰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往碳炉那边走近了些,凤琰让人把白泽抱下去,嫌弃地对凤阳帝说道:“你这样,还有没有一个皇帝的样?”
还护国郡主?公主都不当,还真当他家泱泱稀罕?
还尚方宝鞭,指哪打哪?!
华陵建国起有这么些玩意?这怕不是想女娃娃想疯了,想疯了那也不成啊!
反正也不是不行,跟他母妃再努力努力啊!干嘛窥伺他家泱泱?
看着眼前宛如一个昏君的凤阳帝,凤琰把莳泱换了个姿势抱着,露出了小姑娘的脸蛋儿来。
“你看清楚,这是我家泱泱。”
“啊?!”
凤阳帝仿佛受了很大惊吓一样,下巴都似惊掉地上了,愣愣地朝凤琰走近,仔仔细细地盯着他怀里的莳泱看了起来。
小小的拳头握紧撑在嘴边,小姑娘呼噜噜地嘟着唇,大概是男人的怀抱太过于温暖,莳泱还时不时砸吧下嘴,下意识地往凤琰的怀里钻得更紧了些。
“朕也好想要啊……”
看着看着,凤阳帝不禁直接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莳泱,正要伸爪子摸向小姑娘的脸蛋,下一秒就给凤琰挪开了距离。
“那你就生个公主自己玩儿,别把主意打到我女人身上。”
“话说,你女人呢?”
凤琰打量了下周围,这才发现这位粘人精父皇身旁竟然没有他母妃的存在,不免有些诧异。
凤阳帝顿了顿,眼神闪过了转瞬而逝的冷意。
“哦,彤彤啊……”
“朕让她找昔日好友好好聊去了。”
“昔日好友”几字,在凤阳帝口中念出,听在凤琰的耳中,莫名就带起了一股子的狠意。
凤琰一怔,大概是想到了些什么,他拍了拍凤阳帝的肩,“都过去了。”
“是啊……”
“都过去了。”
可是,真的都过去了吗?
·
宫廷隔院之偏角,冻雪积在地上厚了约莫半尺,冷风呼过,衬的这偏角院萧条不止,阴气更加。
暗红柱旁刮过萧萧风声,蜘蛛网侧着檐角,同那中央的蜘蛛一起,都结成了冰霜。
邵今娥瑟缩在这一角,身上的衣服还是那日宫宴所穿的正红色,一遍遍梳着自己已经没有凤钗的长发。
好似这样子,就能维持她本该有的一切一样。
邵家举家落败,废后之称对她来说,前者对她来说是没有了娘家的支持,失去了左膀右臂;而这后者,是直接把她打下了无尽深渊。
“柳春,本宫要吃燕窝,内务府不是新入了一批新色的锦缎吗?怎么还没送到本宫的面前,本宫……”
邵今娥不断地提着这些已经对在冷宫的她来说遥不可及的事情,眼瞳时而涣散又清明,亦分不清她的神智。
可她唤着的柳春,却是不知道在那日后,那心心念念着她的人,已是不在了。
废后之举,还是柳春一举承担下了所有的罪行,才得以宽恕的处罚。
最是无情帝王家,对于满心满眼都是许萱彤的凤阳帝来说,想方设法把邵今娥搞下台,那是跟开疆辟土放在了一起的事情罢。
“柳…莲夏!”似是终于想起了这一真相,邵今娥蹭的一下坐起身来,望向外边毫无遮挡之物的过分荒凉,唤起了自己另外的大宫女。
春夏秋冬,又各自用一植来命名,可自柳春之手,半点多余心思都不可有的这一强硬,已让秋冬丢了性命了。
如今只剩一个莲夏,倒是直接一同跟到了冷宫这边。
邵今娥大声叫唤着,“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旧木梳子一扔,她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走去。
下一秒,却冷不丁地被面前的来人吓得直接缩回了角落里,身子如筛子一般抖得个不停。
“别,别过来!你怎么没死,你怎么没死!啊!”
邵今娥疯狂地踢着自己的腿,抱着头尖叫个不停。
来人——
许萱彤,云缳半整,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放弃邵今娥那自觉彰显身份的,略显俗气的红色宫装,许萱彤一身修齐浅蓝云袖百褶裙衬的其气质更加。
添的那出色的容貌,只把狼狈的邵今娥比上了个天与地。
莲夏一脸漠然地跟在许萱彤身后,望着害怕的邵今娥,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怨恨。
更多的,是轻松。
整个人的轻松。
她朝许萱彤欠身,恭敬道:“皇后娘娘还请尽兴,奴婢便在外头候着了。”
“你唤谁皇后呢!”
哪想邵今娥听到莲夏对许萱彤的称呼,那脸色立刻就变得扭曲了起来,恶狠狠地起身想朝莲夏扑去,却被许萱彤挡在了之前。
许萱彤面无表情,摆手让莲夏走出去后,红唇勾勒起了一抹嘲意。
“当然是我啊,我的好姐姐。”
许萱彤缓缓地逼近又退回角落的邵今娥,见她抗拒地拼命想要往里缩,许萱彤眼神一冷,直接抓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皇上已经下令,三日后,后宫遣散,我就是皇上唯一发妻,这华陵之后。”
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如同针刺进了邵今娥的心里,把她的自欺欺人,那可怜的自尊心,诛得一干二净。
邵今娥呜呜咽咽地捂着耳朵,左右摇晃着脑袋,“我不听!你在骗人!皇上是爱我的,他说是爱我的!”
可脑海中不禁浮现了,她的大婚之日,立后之日,明明该是整个京都都应该庆贺的事情,凤阳帝却以军费拮据为由,一律从简。
那后面的场面,还是由她娘家重金斥起。
而洞房花烛夜,她的夫君却睡在了别的女人的温柔乡中,留她一人坐到了天亮。
要不是碍于她父亲出面,等主动圆房,恐是无果。
痛,只有痛。
能感受的只有痛意,和男人的冷漠。
“啊!”
邵今娥崩溃地大喊着,许萱彤的话一遍遍重复在她脑海中,刺激着她的神经。
许萱彤在前面冷眼看着,美目掠过的复杂情绪,独独没有同情。
谁都不知道,曾几何时,她,康嫔,皇后,三人的关系是多么亲近。
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有着后宫之主的庇护,该是幸运的。
那时她虽刚入宫,但也懂得了这个道理。
所以即便她再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但是对于这两人,她并不曾有怨言。
一为庇护,二为她们曾给予过的温暖。
谁成想,这姐妹情深,藏着的更是比这吃人不吐骨的后宫,那些阴谋诡计,更让人防不胜防的事情。
康嫔……
康嫔前日苏醒后,丧子之痛已让她把事情原本道清,随了去了。
往事如烟。
在康嫔说她即使嫉妒,亦挣扎着没有加害自己后,她气消了;在康嫔说她曾想过告发皇后被下毒后,她不恨了;在康嫔大喊那句“皇上,臣妾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后,她……
她释怀了。
爱若一定要分个前后,她大概是后来居上的那个。
可笑她天真得可以,明明知道自己的爱人是这天底下最尊贵之人,她依旧自私地想要占据全部。
受独宠亦不争宠,她把凤阳帝的身心都占牢,却偏觉得这是应该的。
所以以至于在知道她要跟那么多女人斗个你死我活后,她就不愿了。
生下珹儿后把凤阳帝拒之门外的郁郁寡欢,恰恰被那微薄的温暖给填补了。
可笑,这一切都是假的!
跟康嫔的情分是真,嫉妒是真,别扭的保护是真,可是邵皇后,从始至今都是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想起自己那日中极乐之后看到邵今娥丑恶的嘴脸,许萱彤眼眶通红,抓着邵今娥的手却从未放开过。
“在我要喝的补药里面下极乐,早就做好打算,如果康嫔不站在你这边就嫁祸给她,料想把我两个孩儿养成傀儡为你铺路……一桩桩一件件,邵今娥,你怎么可以!”
许萱彤嘶声大喊了一句,又止不住哽咽,用力地把邵今娥推搡在地上,让那几日未进食的女人给摔了个头昏眼花。
恍惚中,邵今娥仿佛看到了自己害过的人的鬼魂都飘在了空中,怒意重重,狰狞着鬼脸看着自己。
又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惨状,也是混杂在了其中,随即被她们四分五裂。
咚!
她眼瞳猛地一缩,双膝跪地,蹭爬过去抱住了许萱彤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