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色露面,邵阳武不安的眼神让凤琰盯了个正着。
凤琰微勾起唇,随意说道:“没什么,就是听说邵丞相手里有很多能让人歇下脚,喝喝小酒的铺子,本王想跟泱泱去玩一下,不知邵丞相赏不赏脸?”
“玩”之一字,凤琰特意咬重了字眼,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看向邵阳武的眼神却深沉不已。
而这“酒”之一字,听在莳泱的耳中,想到上次不太美妙的体验,小姑娘皱起了眉,眨巴着眼睛看着凤琰,摇头。
凤琰点头,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后,望着那眼睛嘀溜的转个不停,却怎么也不敢抬头看他的邵阳武,意味深长地笑道:“如何?邵丞相?”
邵阳武惴惴不安,藏在袖子里的手心冒汗,面上却要维持着稳然。
淬了一下唇,邵阳武拱手,“殿下,臣糙人一个,底下经营的铺子也大抵如此,殿下和国…和准王妃这般高雅之人,恐是不适。”
“糙汉畅聊,劣酒喝着,臣怕给准王妃带来不好的体验了。”
如此的一番话说出,就连邵阳武都对自己的随机应变赞赏了一番。这贬低自己不说,看似捧高赞美了凤琰他们,但同时让他们陷入了一个“若要执意去的话,你们也是糙人了”的境地。
再者,说了这“准王妃”的称呼,也是满足凤琰了。
然而邵阳武这心里头暗喜着自己躲过了这一遭,那凤琰也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让凤阳帝吩咐着小太监“有事请奏,无事退朝”之后,便让邵阳武,还有凤南珹留了下来。
凤琰起身把椅子移去一旁,熟练地把腰间的兜兜往后一甩,把小姑娘举抱起,他摸着下巴,笑得一脸焉坏。
“七哥,既然这邵丞相都这么说自己的那些铺子如此脏乱差了,那么……”
凤琰突地停住话语,露齿睹起邵阳武来,直把人给看得一阵心惊。
凤南珹无奈地看着这一大早就遛猴的弟弟,配合地接下他后面的话来,板脸寒声道:“既然邵丞相这么评价自己的铺子,现下京都整改都道人人有责,那么作为百姓敬仰的丞相,自当以身作则。”
“既然连手底下的产业都管理不好,那就只能由本王和九弟代劳,好好视察一番了。这邵丞相的铺子,是不是真的如邵丞相所说的那么差了。”
凤南珹的话一出,邵阳武是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自己想的有多美好,凤南珹就原原本本把自己的话给还了回来。
不适合?客人素质偏低下?环境也不好?
那可以呀,直接以京都整改之正名,走上一遭,你也没法反驳,不然这凤阳帝还在那上首看着你的笑话…不是,严肃的看着你,那你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然就是抗旨,还能怎么办!
邵阳武只能干吃了这瘪,鼻子都感觉要被气歪了,猛地甩了一下袖子,怒不敢言。
憋了一会,邵阳武一字字挤出了牙缝道:“那臣,就恭候两位殿下大驾了!”
说罢,朝凤琰他们随意地拱了拱手,就转身走掉了。
看着那步履浮躁的背影,凤阳帝很是疑惑,“琰儿,你既是怀疑京都的失踪少女跟他有关,为何要白白提醒他呢?”
这出其不意地去当头一棒,效果不是更好吗?
徐伟文一事是真,可是在这之前,他们在查着邵家的家业来源时,就是心疑这趟深水。
加上后面人心惶惶的失踪案,今日把它摆到明面上来说,不过就是琰儿认为,此事跟邵阳武有关,还想看看哪些人的表情是不对的罢了。
察言观色,已然成了帝王的操守,他的操守。
政务自家养的儿子处理半多,自己落得个清闲,在莳泱来了之后,从前上朝累死累活,现在简直就像是在看戏台,如果旁边有一碟瓜子,那就再适合不过了。
凤琰垂眸,看着自己腰间的小兜儿,满脸温柔。
从前,自己这一处,是佩戴玉佩和佩剑的,现在的这处,只别上了小姑娘的专属兜儿,每日都要装些零嘴和手帕在里头。
这些东西伺候的对象,就再明显不过了。
凤琰嘴角扬起,用手拭去小姑娘嘴边的糕点碎,谈及起邵阳武的事情,冷呵道:“狗急了跳墙才好玩呢。”
这么一“提醒”,若是邵阳武心里没鬼,那也权当自己怀疑错了对象,把人想的太过坏了;可要是有鬼……
他自乱了阵脚,他们才能寻得那未知。
·
道那狗儿急了跳墙,邵阳武从皇宫里出来后坐上自家的马车,就急匆匆地赶着要出城,可刚靠近城门口,看到那明显增多了的守卫,邵阳武神色一凛。
咬了咬牙,邵阳武在马车上猛地跺脚,气恼道:“回府!”
然而话刚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大喊了一声“慢着”止住车夫的扬鞭。
马车上踌躇了半会,望着那徘徊着城门口,进出的人细细都要搜查一番的官兵,邵阳武眉头都拧成了疙瘩,深吸了口气,他掀开了车门的帘子。
瞧着车夫身上的粗布衣,再看了看那身量,邵阳武心里来了主意。
……
“站住!干什么的!”
城门候着的官兵仔细搜着来人的身,打量着来人的着装打扮,脸上肌瘦面黄,颧骨突出,发上还沾着点点星星的白色,走上几步路都会洒在了他的肩头上。
官兵嫌弃地扬了扬手,“行了,过去吧。”
男人沉默地点头,一腐一拐地向前走去,却在转角树荫之际,狭长的眼瞥了一眼那不远处的官兵,抖了抖腿,步伐轻松地往那头走去,渐渐消失在林荫之中。
·
邵阳武一身粗麻布衫来来回回地拐着弯儿,绕到了一处隐蔽的茅草屋内。
左右环顾了一周发现无异之后,又静候了片刻,邵阳武用脚在一堆茅草旁踢了几下,把草屑踢的四处飞扬。
接着,那下方的茅草扬到一边后,泥面上便露出了一小块四四方方的,类似于是木门的材质来。
邵阳武蹲下来用手敲了敲,三短一长。不过一会,只听“哐啷”一声,那四方就从旁边离开,露出了里面的光景。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因着外边光线的透入映射出那下方的一层层陡峭的石阶,邵阳武不过瞧了一眼,就急急忙忙的走了下去。
在他刚踏下几步的阶梯,上方的小口随即关了上去,恢复了这片黑暗。
地下湿气密布,与上面的那寒冬相比,它的湿冷还更为厉害一些,寒风侵入棉衣能御寒,可这地下的湿冷侵入,那是直冻到了骨头里面。
邵阳武不禁打了个哆嗦,匆匆忙忙地走下阶梯之后,所谓的别有洞天,大抵是看到眼前的这场景。
与刚刚湿冷不一,这里头的地面都铺上了厚厚的毛绒垫子,一路过去都是一整条长型木桌,上头摆满了新鲜食物与美酒。
男人们席地在外头饮酒乐聊,肉香四溢。
可是那木桌后边,又是条条分明的铁柱砌成的牢狱,里头……
是一个个满目空洞,不着寸缕的姑娘们。
她们身上斑驳遍布,这般冷的地牢中,五六个人只裹着一层薄被,窝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着。
已经分不清是怕的,还是冷的。
听到响声,这些少女们也只是瑟缩了一下,木讷地同周围人对视了一眼,便自觉地撤开自己身上的薄被,排排站在那牢门前。
如同店中被人选购的东西一般,人在此处,也只是想着被人买走,被人而了结。
邵阳武看着这场面,眉头也只是轻蹙了一下,转头看着外边那些仍不知满足为何物的男人,眼中掠过了蔑视。
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蛮物,最是没有出息。也只能由着自己奴隶。
“行了,别看了。”邵阳武睥视着他们,突然的出声让男人们依依不舍地从地牢里面移开视线,见到是他后,纷纷堆起了笑脸。
“大人,可是又差人送来了好货色?前不久那些客人又玩死了几个,咱们正愁着呢!”
“哎哟,这次怎么您亲自送来了,多辛苦呐!还是……”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走上前来,顿了顿,朝邵阳武挤眉弄眼道:“大人也想…小的给您寻个干净的?”
闻言,邵阳武眉头蹙的更紧了,看着那洒在软垫上的酒水还沾染着白色液体,发着那难闻的腥臭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厌恶地捂住鼻子,邵阳武沉声道:“行了,都收拾些吧,把这些少女都处理一下。”
“啊?”众人吃愣,指了指那些少女,心疼地摊手道:“这,这可都是好不容易整来的,这处理掉了,客人们怎么办?”
“你们的景王殿下不出一天就会带人找上门来了,到时候,你们又打算怎么办?”
一提及起凤琰,邵阳武就恨得牙痒痒。拳头捏着格格作响,一拳打在那牢门上发出的闷响,也没有让里面的少女生起半点的害怕。
反而条件反射地将自己的身体紧贴着那镂空,身子微微颤抖,眼中屈辱的泪水终于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