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她是对自己手中的玉佩感兴趣,凤琰扬了扬手,挑眉道:“想要?”
龙形玉佩,华陵每位皇子从出生起便是由父皇亲手择选上好的玉料交由工匠制成,一面刻的是龙,一面则是皇子名中的一字。手持玉佩者,便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了,所以他刚才是想给落三,方便好办事一些,没想到却是忘了璃王府的暗卫,本身就是行走的身份象征了,再加上他七哥的凶名远扬……咳。
而他和七哥的玉佩,又有些不一般,其他皇子的是工匠所制,他们的…是母妃怀胎之时,一刀一迹亲手所刻,等他们出世之后,便是再刻字,那双纤细白嫩的手指满是做工时留下的痂痕。
犹记得他孩提时问母妃,问她为何要自己这般大费力气亲自给他们刻时,母妃的回答——
“在这皇宫里头,以你们皇子的身份想要什么都可以唾手可得,你们父皇虽然宠你们,但到底是帝王…不比寻常人家,母妃想给你们一些不一样的,就如这亲手所制的玉佩,再如……母妃的陪伴。母妃可不想错过你们成长的每一个变化。”
“这玉佩,你们若长大后喜欢上了哪家姑娘,也可以当做定情信物给人家,但若是你们三心二意、见异思的话……那可就别怪母妃不认儿子了!”
定情信物么……
凤琰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嘴唇抿起了苦涩。
他的母妃,明明自己也是身处深宫,深知男子三妻六妾都是正常事,自己所嫁的这天下最为高贵的天子亦是诸多无可奈何不能允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却要求他和七哥必须要如此……倒真的是,天真的可以。在那吃人不吐骨的后宫……呵。
更为可笑的,他们还真就向往着那一生一世一双人了。看着宫里头那群女人整日用着那拙劣的伎俩斗来斗去,老头烦躁的头大不已,他忽然觉得,母妃说的话确实没错。跟着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过日子,的确是比看着一群孔雀争斗强,也就老头忍受得了。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凤琰眼眸泛起了一丝兴致。
这个小家伙,该会如何回答呢?是跟那些女人一样,只看中这玉佩所带来的权势,还是……他?
莳泱抬眸望着那枚玉佩,玉佩通体扁平,润泽透明。中央雕刻着一条小龙,龙体作盘旋游动状,躯体硕壮,龙身躬起,回首上昂,目小而传神。龙口微张似吟鸣之态。
然而莳泱只是睹了一眼,便道:“不要,没有我好看。”
她说的是她的真身,可自打魂魄被打散之后,真身也幻化不了了。
凤琰一怔,后轻笑出来,揉了揉她的头,“你这小姑娘,倒是挺自恋。”
莳泱有些愤然,嘟起了嘴,“我说的是实话。”
“好好好,实话。”凤琰不甚在意地敷衍了一句,收好玉佩,移开目光看向那高耸的城墙,“我们还是想想,怎么上去吧。”
如今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即便他是亮出身份,等来的怕是凤延给他留的后招,他倒是没什么所谓,可现在带着莳泱。
这城门是不能走的了。他用轻功倒是可以飞上去,可上面万一埋有伏兵,那他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凤延想着,竟是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哪想身旁的莳泱疑惑地眨了眨眼,伸手拽住凤琰的衣袖,提步——
嗖的一声,带凤琰升了上去,趔趄一下,稳稳站在了那墙头上。
“这不就上来了吗?”
凤琰:“……”
默默地抚了下额,凤琰端看起这上面的环境来。四周昏暗一片,前面的城楼门紧闭着,本该是守在两侧的守卫不见其踪,更别提隔段时辰交替换班的巡逻守军了。
拉着莳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处,待确认没有危险后,两人摸黑跃下了城墙,入了城里。脚踏在城墙根下,溅起了青灰色的烟水,弥漫在这深秋的凉意里,所造出的响声也是成了这夜色唯一的动静。
该是深夜,两人走在街上,两侧的房屋皆是紧闭,煤油灯已歇,只有着几户人家外头悬着几盏灯笼发着亮光,照明着街道。一路走着,还有些屋子从里头传来阵阵鼾声,似乎一切都是如此的安宁。
可凤琰心里还是没能松懈,那股不明的预感也是越发的强烈,直觉告诉他,这城内很是不妥,可又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妥。
走着走着,莳泱鼻子动了动,忽的停住了脚步,扯了扯他的衣角。凤琰一顿,小声问道:“怎么了?”
莳泱侧身指着那旁边的一条巷子,幽黑的看不见里面是何光景。
“那里,有股味道很浓烈。”
闻言,凤琰眉头微皱,嗅了嗅,随即无奈地笑了开来,“那是酒味,人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你这小姑娘鼻子倒是挺灵。”
“你可是饿了?”
莳泱摇头,“不对,味道不对。”
说着,便要拉着凤琰往里头走去,
凤琰拉住她,反问道:“哪里不对?”
可莳泱却是说不出个所以来,只是不停重复着说那里面不对劲。见此,凤琰微微俯身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解释着:“我们闻着那味是酒香味,大概是有人家在那里闲聊喝……酒。”
说完,他自己都顿住了。后知后觉也觉得不对劲。这个时辰,这一路上,哪户人家不是大门紧闭,油灯暗歇的,观那寻欢作乐,花天酒地的地方都是已经歇息下了,为何就独独这巷子里头不断传来酒香。
味道不对……
借着灯笼的光亮。凤琰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他们不知不觉竟是已绕过了白日繁华的街道,而此时所在的地方,定定只有一处房子,那大门口前,两边还卧着两只石狮子,侧边还有着一个大鼓在那放着。
“这是衙门。”凤琰沉声道。
既是衙门,可那上方,为什么没有匾额?
心里的疑虑多而不解,凤琰思虑了一番,决定还是进那巷子里面察看一下。踮地而起把房梁上一灯笼给拿下,凤琰走在了前头,紧紧拉住莳泱的手,缓步朝里面走去。
走了几步,莳泱却是停了下来,屏息静听。少顷,莳泱提步跃起,挥袖抚灭了那灯笼,拉着凤琰快速地走出巷子,闪到了石狮子后面躲着。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凤琰眉心一蹙,屏息警惕了起来。未几,从那巷子里头,晃悠悠地走出了两人来,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走近时,莳泱忙拉着凤琰悄声移了个方向,见那两人勾肩搭背地到了那门前,一人摸索着钥匙,手抖的往那匙孔里插,只听“啪”的一声——
那钥匙掉在了地上。另一人怒骂了一句该是哪里的方言,一把甩开了肩上的手臂,弯腰拾起钥匙来,再观那身旁的人,嘿然的笑着,身体左右晃动,明显是醉得不轻。
见状,凤琰找准了时机,倏而冲了出去,抬起胳膊肘往两人抡了过去。只听两声闷响,莳泱看过去之时,那两个醉汉已是倒在地上不起。
莳泱走出去,从那人的手中拿过钥匙递给凤琰,盯着那两人的穿着,再看了看凤琰身上的,眉眼间染上了疑惑。
凤琰抛了抛手里的钥匙,冷呵了一声,“山宣国的人,竟是有着衙门的钥匙。”
莳泱明了,“那我们现在要进去吗?”她饿了,还很累。
想着,莳泱揉向了自己的腹,眸子里染上了几分委屈。
这么大一个凤凰在这面前,她却只看不能吃,还让跟着他做这做那的。
“白泽,我可以吃他了吗?”莳泱传音给白泽。
原本还打着瞌睡的白泽一听这话,立马精神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喊道:“不,不行的!”
“可是……我饿了。”莳泱抿嘴。
“不急。”凤琰凝视着自己手中的钥匙,见莳泱一直把手放在肚子上,错愕了一下,问道:“你可是饿了?”
莳泱点头,指了指巷子,又指了指门,“那里面还有人,这里面也有人。我们要去哪?”
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的地方,定是有吃的。凤凰不能吃,那她总得吃点别的。
凤琰诧异,“你是如何得知?”
还有,刚刚也是她提前反应过来那里面有人走出。
“我……”
莳泱正想说是自己听见的,自进这泾阳城,她便开始留意着这里面了。何处有多少人,说的什么话,她都知晓,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做什么罢了,还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和那作呕的气味,让她自动屏蔽了。
却是突然想起这些在她看来是习以为常的能力,还是身为人类的凤凰该是有些接受不了,白泽又是一直在镯子里不停地叨叨着不能告诉凤琰自己的身份。
想了想,莳泱别过了头,含糊道:“猜的。”
凤琰自是不信,不过却是没有追问,转身拿钥匙开门,“我们进里面看看。”
他知道莳泱身上有秘密,而且这秘密该是与她那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有关,还有那突然不见了的小白虎……且看样子,七哥和落三也是知情的,七哥能接受,那该是无妨,他也就不用过多的担心了。
至于这秘密是什么……
他想让小姑娘亲口说呢。
他还想知道,她还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
想着,凤琰转动了钥匙打开了锁,轻轻推开门,便拉过莳泱侧身掩入门边,仔细辨听着里面的动静,莳泱一个没站稳栽进了凤琰怀里,额头抵着那结实的胸膛,一时间,亦不知如何反应。
“看来是没人,走……”
凤琰转过头来,便见自己的手臂搂住了莳泱,低头见小姑娘,正怔怔地用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接而抬起了头,四目对视,凤琰只觉得他的心跳加快了许多。
怦怦,怦怦——
在这幽静的夜色里,彼此的心跳声听得异常的清楚。凤琰不自觉地抬起了手,捎过莳泱散下的秀发环到了耳后,微凉的指尖触及,让她不适地揉了揉耳朵,却觉得那被碰触到的地方灼热极了,再望向凤琰,深邃的眸里有着她看不懂的情悸。
“你……”两人同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