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宁闻言,不自禁冷笑了一声,“父亲的意思,我们自然明白,韩姨娘下毒害人都能这样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既不报告官府,又不开祠堂惩罚,就只轻描淡写送回娘家,这意思,难道还不清楚?”
她走到徐滨之的面前,仰头望着这个高大的男人,看着他因近日波折而显得清癯的脸,失望地自嘲“父亲的处事,素来这般顾全大局,母亲与我身为您的妻女,真是万分幸运。”
“宁姐儿!你僭越了!”徐滨之怒吼。
徐长宁话中的讽刺实在太明显,就像巴掌直往人脸上抽,徐滨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仿佛随时要将真正的巴掌落在徐长宁脸上。
孟氏一把将徐长宁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失望地笑了一下“多谢老爷,妾身算是什么都明白了。”
“茹茵,我……”徐滨之一愣,&nbp;气势瞬间矮了一大截。
“老爷不必多言,也不必对着宁姐儿红眉毛绿眼睛的,宁姐儿纵言语上冒犯了你两句,也不过是因为她说了实话,戳了你的心罢了。”
孟氏拉住徐长宁的手,回头对她笑笑,语气平静温柔“咱们走吧。”
看着母亲,徐长宁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被父亲放弃尚且心生怨恨,母亲为父亲付出了那么多,丢了女儿,失去了儿子,在内宅中一再忍耐,便是被父亲的小老婆下毒还要因为父亲一句话而退让,她心里又何尝不苦?
之所以现在还能够平静的站在这里,恐怕多亏了“死心”二字吧?
“好,咱们回去。”
徐长宁扶着孟氏的左臂,阮氏则扶着孟氏的另一只手臂,三人一同离开了荣鹤堂。
徐滨之看着妻女的背影,眉头都紧紧拧了起来,回头看着老太君哭成那个样,只得暂且先放下孟氏,先去劝说老太君。
徐长宁这厢一面扶着孟氏回清欣园,一面小心翼翼观察母亲的神色。
孟氏发现徐长宁的小动作,好笑地道“宁姐儿这是怎么了?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徐长宁嫣唇动了动,好半晌才轻声道“娘您别伤心,父亲这般,也是为考虑到老太君的感受,没有其他的办法。”
孟氏轻声笑“你呀,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娘跟他过了大半辈子了,哪里能不知道?他考虑的多,顾虑的也多,做决定时自然将他认为最重要的都考虑在前头,我早就看透了,也想开了。”
话虽如此说,孟氏却也不是真的不往心里去的,只是明知道徐滨之不可能每件事都以她为先,便不在抱有幻想了。
徐长宁闻言,想到的却是另外一样“娘,难道这些年来还有人做了类似的事吗?如韩姨娘这般想下毒毒死您的事,他每次都不理会吗?”
孟氏笑着摇摇头,刮了一下徐长宁的鼻梁“傻丫头,哪里有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人,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
“这么说,便是有了,”徐长宁低头叹息,“那起子小人,背地里的阴司手段那么多,便是没下毒杀您,也保不齐他们就没有别的心思,若是父亲每次都是这样,母亲这些年要吃多少苦头。”
说到最后,徐长宁摇摇头,“若是这些年我一直在家就好了,好歹能够帮帮母亲。”
只要一想到每次一出了事,徐滨之都让孟氏受委屈,徐长宁就为了孟氏不值。
阮氏也叹了口气,她虽也有不满,可她毕竟是儿媳妇,不好背地里说公爹的不是,就只道
“韩氏这次回了娘家,倒比送去庄子上要受罪,公爹这一次没有听从老太君的要求将人送到僻静的庄子上去就了事,已是很好了。”
毕竟去了庄子上,那是让韩姨娘去享清福,韩家那般爱面子,又有一个已气得快炸了肺的老太君背后加减言语,只怕韩姨娘不死也要扒层皮。
徐长宁冷笑了一声“韩姨娘固然没有好日子过,可已起了杀人之心的人,却还能活命,难道这不离谱?”
看徐长宁脸色那般难看,孟氏和阮氏都被她吓得不轻。
孟氏搂过徐长宁的肩膀摇了摇“好孩子,咱们是多尊贵的人,可不能为了韩氏那样的人污了自己的手,她作恶多端,活着说不定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呢,这件事已经这样了,你便不要再想了。”
徐长宁并未回答。
有人要害死她的母亲,只要动了念,便是罪不可恕,何况韩氏已经下了手。
若是她没有得到预警,没有去母亲的屋里守着,现在她母亲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眼看着徐长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婆媳两个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担忧。
孟氏就故意分散徐长宁的注意力。
“倒是宁姐儿,你是如何知道韩氏在鸡汤里下了毒的?当真是因菩萨托梦?”
“自然是假的。”
“啊?”阮氏愕然。
徐长宁笑了笑,“我若不那么说,老太君只怕是更要偏疼她的,如今便是考虑到菩萨托梦的这一曾还没能将她治罪呢。”
“那四妹妹是如何知道不对的?”
“只是观她神色不对,许是做贼心虚吧,她无事献殷勤,脸色又不自然,我便诈她一诈,不想果真就诈出来了。”
阮氏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阿弥陀佛,亏得四妹妹好手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想想还觉得后怕。”
娘儿三个说着话,在园子里又逛了逛才回清欣园。
谁知刚进了院门,却见高嬷嬷是正站在院门前,见他们回来了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回话“夫人,老爷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孟氏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淡了。
“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去与你们父亲说。”
阮氏和徐长宁对视了一眼,齐齐行礼应“是。”
徐长宁与嫂子道别,忧心忡忡地回了陶然园,心里还在挂念着孟氏。
转念一想徐滨之的所作所为,指望父亲能狠下心来惩治韩姨娘,还不如指望她自己下手来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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