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驻守托罗内修道院的里诺大爷听了面前这个警察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有些惊慌,毕竟他守在这,常年打交道的也就几个小孩子,突然见到这身制服还是有些发怵的。
“我说,您在一周前,月日,可曾见过一个黑色短发,黑色眼睛,穿着棕色羊毛外套和浅色裤子的,少年?”沙威一字一句地重复一遍问题。他考虑到可能见过juooe的人会把她视作男孩,特地用了少年这个词。
里诺大爷印象深刻,他点头“有!有的!那个小子他骗了我!”
沙威支起耳朵,神情严肃。果然!她沿路一直在犯案!这又是一个受害者,而且她还犯了诈骗罪!
他抿紧了一下嘴,然后开口“您把这个人的犯罪过程仔细跟我说一遍,我会为您主持公道。”
“……那小子就这样骗了我三杯葡萄酒喝!三杯啊!您不知道外面运酒过来得多久!我上周酒都不够喝了!”里诺大爷絮絮叨叨,他突然想到这个警官好像说那小子犯罪?他赶紧说“不过,警官先生,那孩子不是犯罪……他就是喝了我三杯葡萄酒,我心疼死了,怎么能这样欺负我一个老头子呢……”
沙威捏捏眉心,暗暗叹气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这还构不成犯罪。”他重新上马,准备继续去德拉吉尼昂。
“好,好的,警官先生再见。”里诺大爷送走他也是松了口气。
沙威赶到德拉吉尼昂警局,进门就拿出代表布里尼奥勒警局的联合执法回函。马艾尔警官出来迎接他,然后他们一起进了办公室。
“嗯你提供的线索都能对应上,帮了我们大忙。这么说,犯案的其实是个叫juooe的中国女人。你们那里有她的档案吗?”
沙威拿出朱诺安的那张治安拘留单,上面有她亲手填的姓名年龄,可是性别那一栏却被雷克局长打了“男性”的叉。
马艾尔警官犯了难,若贝尔袭击案的犯罪嫌疑人是女性,报案人也是这样坚持的。虽然沙威提供的线索基本能确定就是这个叫juooe的人,但是文件性别不一致,这完全构筑不了有效的证据链。
沙威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想了想对马艾尔说“我们局可以开一张针对juooe违背裤子禁令的罚单,这样可以弥补证据瑕疵。”
马艾尔点点头,“现在重要的是抓到人。你说她的目的地是戛纳,那么我们得联系隔壁省的警局进行执法。”
“这已经不是我们省内的案件了,可能要上报大区。”马艾尔拧紧了眉头,若贝尔夫人一边要求抓人一边又不想把案件搞大。可现在这是不可能的。
“我建议尽快行动,她可能已经在戛纳了,我们得在她出逃前抓到她。”沙威咬牙。他现在的心里充满了愧疚,这一切起源于他的失职!
“我会尽快写报告递交马赛总署。等拿到瓦尔省和下阿尔卑斯省的联合执法函件,就开始向东调查。”
马艾尔下决心了。这个案件烂在他手上绝对会毁灭他的职业生涯,与其照顾若贝尔夫人的情绪,不如想想小若贝尔的父亲。若贝尔少校后天就会回来,他得想好怎么跟这个脾气不好的男人说案件进程。
“沙威,你对这个嫌犯的面容印象深刻吗?你能配合画师将她的面貌画出吗?”马艾尔看向沙威。
沙威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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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昨天睡得比平时晚,但几十年养成的生物钟依然驱使他按时起床。他坐在床边,脸埋在手里,然后双手合十,对着床头的耶稣受难像祈祷。
已经年了,他昨晚梦见了他的妻子。
他们那时为了躲避革命,逃到了意大利。他的妻子玛丽已经得了肺病,她口染鲜血握着他的手说“查理……”
“小米里哀先生,我会帮助玛丽完成领圣体礼。”
有一个老人也在病床前,她在为他的妻子额上敷油。
“愿天主原谅你的罪。”她轻抚玛丽的头发和额顶。
“谢谢您……谢谢……”他哽咽着对着朱和仪道谢。
现在小米里哀先生变成了老米里哀先生。他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不可能履行他的诺言,而他在耄耋之年遇到了一个中国人。
天主庇佑,这位朱小姐居然和您同姓!不知是否也是您同族之人?
主教祈祷结束。他的卧房的另一边,同时也是书房,书柜和书桌之间放着一个皮箱。他看了那个箱子一会儿,他好久没有打开过它了。
他在犹豫,他原本计划自己学习中文整理好它们,但是他昨夜发现自己老了。他的学习能力赶不上他衰老的速度。他是否应该将它们托付给这个年轻的朱小姐?
不,不应该这样轻易托付。尽管他相信朱诺安小姐是一个人品值得的好姑娘,但是……
“现在中国人都已剪发了……”
他入教后阅读了大量的远东报告,从金尼阁到马礼谦。他明白那个家族在中国遭遇了什么……而年轻的朱小姐却是剪了发,是否托付给她就违背了诺言的初衷呢?主教决定再等等。
而且他的诺言的重点不在那一箱子遗物,而在于罗马。这是一个万分艰难的承诺,法国教会和罗马教会,自从拿破仑囚禁教皇庇护七世后就闹翻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教区主教,且在这贫困偏远之地。教会内等级森严,他如何能去罗马觐见?
主教叹了一口气。若是别人见了也得惊讶这个天天对人和蔼可亲的小老头也有如此深沉忧郁的时候。
他起身穿戴,去后院洗漱,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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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诺安今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复习一遍昨天学的法语。她感觉自己回到了高三,不,高三她也没面临着生存压力啊。
她决定今天开始能说法语就说法语。学语言就是得不要脸皮。
她起身开始穿衣,今天她可以穿“新”衣服了。昨天下午拿回来的时候她就拿去后院洗了。马格洛大娘看她洗衣服,还嫌她动作不利索,“juo小姐,您这手法,怎么能洗干净呢?”
然后马格洛大娘见不得她手轻轻柔柔,一把将她赶走,拿了搓衣板对着裙子一顿狂搓。朱诺安看那个架势真的怕她把布料搓破了。不过衣服晾在院子里干得还挺快,昨晚上楼前她摸了一下,裙子居然干得差不多了,于是赶紧拿上楼。
朱诺安反过手自己给胸衣打结,果然这种设计就不是给单人自己穿的。她想象了一下这个胸衣的前主人,应该是某个天天被仆人伺候的大小姐。
然后她迫不及待地想穿新裙子。说实话,虽然帝政裙显腿长,但是腰线卡在肋骨,肚子那里风一吹空荡荡的,总感觉缺点什么。这条过时的裙子腰线在下,她还是习惯这种老款。
她在研究这个裙子怎么穿,好多扣子啊。她翻了翻裙子内里。
嗯?一个白色小布片?
朱诺安仔细研究,布片上用红线绣了一行字——“agelia”,安杰丽卡。她猜应该是原主的名字,穿古着就是有这种小发现,一个大革命时期的贵族小姐?
朱诺安感觉裙子的布料确实很好,经过这么多年,加上昨天被马格洛大娘□□后还这样结实,而且羊毛很柔软,放现代也是精纺。不管怎么说,安杰丽卡小姐品味跟她差不多嘛,这个蓝白条纹的裙样她昨天一眼就爱上了。
她套上了裙子,尺寸差不多正好。她在房间里转了一个圈,好大的裙摆,可惜她没有裙撑。
朱诺安现在心情很不错。她拿起桌子上的银船锚胸针,想了想,扣在了左胸襟上。这是她唯一拥有的饰品。
“不管怎样都要精致”,她想到他穿着那样破烂的衬衫,领口也得别着它就忍不住吐槽。
她戴好帽子愉快地下楼。巴狄斯丁姑娘和马格洛大娘醒得比她早多了。
“早安,米里埃先生,巴狄斯丁女士。”她在餐室看到了主教兄妹。
“朱小姐,快去洗漱吧,然后和我们一起用餐。”主教没有回头,他已经在吃早餐了。
朱诺安快速洗漱完到餐桌前坐下。马格洛大娘已经给她摆好面包了,她算是发现了,每天的早餐不带变的。
主教抬眼看她“哦,朱小姐,您今天的形象很不一样。”
朱诺安笑着点头,穿新衣服是女人的快乐之一。
“巴狄斯丁带您去买的么?”主教看向他妹。巴狄斯丁点点头。
“很好看。”主教称赞。
“谢谢您和巴狄斯丁女士。”朱诺安没忘记钱是谁付的。
后面主教就开始一边吃一边考朱诺安昨晚学习的词句。
她那愉悦的心情马上就烟消云散了,一大早上随堂测试。
等早餐吃完,“朱小姐,您学的很快。”主教朝她眨眼。
呵呵,如果脑力劳动能具象化,那她现在已经虚脱了。
朱诺安起身,主教看到了她的全身。
“哦……”主教注意到这是多年前的款式了,他的妻子也穿过类似的一条裙子。巴狄斯丁盯着她哥,不至于吧?那段岁月她都已经放下,没理由心性豁达的哥哥还在意这些。
朱诺安注意到主教脸色有异,她不解。
“没什么,这条裙子很适合您,朱小姐。”主教想到了昨晚的梦和今早的祈祷,他一时无言,然后走入了经堂。
“米里哀先生没事吧?是不是这条裙子的问题?”朱诺安小声问巴狄斯丁。
“阿哥他没事,朱小姐您不要多想。”朱诺安看到巴狄斯丁认真的目光,点了点头。
然后朱诺安就像昨天一样,去了隔壁的医院。今天开启她在医院的打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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