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山沧桑半生,可以说是对人性了解的极为透彻。
他的这一招“钝刀子割肉”,用在江夏这种贪图富贵的人身上,真是特别管用。
江夏交出了3万块钱以后,心疼的难受,又隐隐约约的觉得……知道自己秘密的人越来越多,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还不确定。
没了钱……
又提心吊胆……
在这两种压力的折磨下,江夏连着病了好几天,也没办法去医院照顾柳璇了,整天病怏怏的躺在家里。
柳璇呢?
遭遇了这次事故之后,心脏疼的厉害,经过医生会诊,心肌炎恶化,心脏有增大的趋势,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就必须要做手术了,手术的成功率谁也不敢保证……
简而言之一句话,柳璇现在基本上等于是半个废人了,不能受任何刺激,不能做剧烈运动,否则的话,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这是内伤!
需要慢慢的调养!
外伤呢?
正如医生所说,胳膊的骨折需要几个月的恢复,这好像容易些,就是养着呗,可脸上蹭破了的皮肤,开始结了难看的痂,尤其是右颊上的伤口缝了针,巴巴赖赖的,看着特别吓人。
柳璇是个爱美的女孩子,自己一照镜子,连着哭了两天,后来干脆把房间里所有的镜子都砸了,关在屋里不出门,别管柳如实怎么劝,就是躲着不见人。
柳如实心疼女儿,自己又无能为力,就只能把冯庸请来了。
冯庸有主意,不管真假,先许诺可以帮柳璇找最好的整形医生磨皮,去除脸上的疤痕,柳璇儿的情绪这才稍微稳定了一些。
至于肇事的摩托车司机吗?
就像是泥牛入海,一点线索都没有。
眼瞧着81年的元旦已过。
天气越来越冷了。
这也就意味着新春马上要来了。
农历12月23。
小年儿……
江夏最闹心的时刻到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赶上逢年过节,家家都需要钱,她向朋友借的那些外债,一直都没还,人家开始隔三差五的来催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如果她不给,就直接找柳如实去要。
江夏当然怕事情败露了……借了这么一大笔钱,丈夫一定会问原因的!
极力安抚了一阵,可眼瞧着年关将近,也不能再拖了,多多少少总要还上点儿吧?
自己银行里没钱……
只能变着法儿的找柳如实要了。
这天晚上……
做了几个好菜,烫了一壶小酒,陪着柳如实坐在饭桌前,“老柳,我这些日子身体不好,不但不能照顾这个家,还要反过来让你照顾我,我心里真是感谢,来!今天是小年儿,咱们俩喝一杯?”
柳如实淡淡的一笑,“你身体好了就好!”
顺势顺着饭厅的门,瞧向楼梯口,“小茉莉呢,她不下来吃饭?”
“你也知道的,她因为脸上的伤,心情一直都不大好,再加上胳膊也没恢复,就不愿意下来了,我已经把饭送到上面去了!”
江夏边说着话,边站起身给丈夫斟了一杯白酒,殷勤的递进了对方的手里,“喏,我已经温过了,不伤胃的!”
柳如实轻啜了一口酒。
江夏又赶忙夹了一块儿红烧肉,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柳如实瞧着她,“别忙活啦,你也赶紧吃吧!”
毕竟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瞧着她的憔悴,眼睛里也藏着几分心疼,“最近真是难为你了,不但要照顾小茉莉的情绪,还要照顾她的身体,里里外外的没少忙活,我看你也瘦了很多呀!”
索性解释了两句,“关于小茉莉的伤势,那天在医院的时候,我本来是不想冲你发脾气的,可你要知道……我一时情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小茉莉才十几岁,心脏又不好,这次还伤了脸,你说我能不心疼她吗?”
江夏赶忙故作体贴的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老柳,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从我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男人,好父亲,正是因为你对家庭的这种责任感,我才越来越爱你的!”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她垂着眼角,话锋一转,“老柳,人家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儿,我真是没嫁错你,你工作那么忙,还注意到我的情绪了,真的!我最近心情特别不好,因为老家出了点事儿!”
“哦?”柳如石好奇的挑了挑眉,“老家?这么多年了,我问你多少次,你都说家里没人了!怎么现在又变了?”
“不是变了!是我以前以为老家的人都在饥荒里死了,可最近才发现,我哥哥还有个儿子,那孩子也是辗转才打听到我的!”
江夏故作哀伤的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挺可怜的,从小没了父母,一直在外面逃荒,弄了一身的病,最近托人给我传话,想要手术,需要一笔钱!我就想着,我们家就这一个男丁了,能尽量帮还是帮一把吧?”
“那要多少啊?”
“嗯?数目还挺大的,要不然我自己就解决了!”
“到底要多少?”
“怎么也得几千块吧,还有手术的后续恢复呢?再说了,老家的乡亲都知道我嫁了一个大干部,钱少了,我也拿不出手啊!”
柳如实狐疑的望着她,“什么手术要几千?江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呀?”
“我能瞒着你什么呢?”江夏走到丈夫的身边,故作娇嗔的在他的身上蹭了蹭,“你别胡思乱想,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是我想多给他一点儿,等他治完了病,再结婚,再成家,这不都需要钱吗?”
柳如实沉吟了片刻,“我的工资,月月不是都交给你吗?你看着办吧,想拿多少你就拿!”
也算是够给她面子了。
然而……
江夏手里没有钱。
她搂着柳如实的脖子,坐到了对方的腿上,“老柳,我平时是省下来一点钱!可你也知道的,为了给小茉莉治病,我托人买了好多进口药,另外呢,我们单位的小王家里有急用,我又借给了他一些,所以现在手头的钱不够,我是想问问你……”
“问我?我的工资不都是你在管吗?我从来不存私房钱!”
“是!是!这我知道!我是想……”江夏犹豫着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直说了,“……小茉莉的母亲去世的时候,不是留下一笔钱吗?三个孩子平均了一半,另外那一半呢,不是都交给你了吗?好像还有几万吧?”
柳如实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那个钱不能动!我一个大男人,不但续了弦,还把前妻留下的遗产花了?你要孩子们怎么想我?这笔钱将来是要一分不差留给他们的!”
又连着说了两个“不行”,态度非常坚决。
江夏一看没办法了,只能勉强的笑了笑,“你急什么呢?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不行就算了呗!”
柳如实郑重其事的说,“江夏,我劝你……为人不能太虚荣!你帮助家里的亲戚是好事儿,可要量力而行,你手头没有那么多钱,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这图的什么呢?依我说,你有多少给人家拿多少,先把手术做了再说!”
江夏不说话了。
虽然不甘心,可也不敢逼得太急,就这样别别扭扭的结束了这场谈话。
她在柳如实这里弄不到钱,当然只能另想其他办法了。
转了两天脑筋。
正赶上年底,宣传处有一笔年度联欢的支出费,暂时还压在她的办公桌里。
江夏咬了咬牙……
干脆挪用了。
起先只拿了几千。
后来拿上了瘾。
索性用公款堵住了所有外债的窟窿。
人就是这样……
说了第一个谎言,就得用100个谎言来掩饰。
江夏被丁文山的“钝刀子割到了绝境,眼瞧着生活的漏洞越来越大,不甘心就此失去一切,只能奋力的挣扎弥补……
正是因为这份贪心。
她不知不觉的已经在泥渊中越陷越深了……
等到过了正月十五……
各个部门都恢复了工作。
宣传处的李干事找到了江夏的办公室,为难的低着头,“江副处长,我想问问,那笔25,000块钱的宣传费?哦!就是你年前在我这里取走的……后勤部已经问我好几次了,为什么这笔费用还没入账?我到底该怎么答呀?!”
江夏有点不镇定了,“干嘛?才几天没入账,后勤部就催?”
小李的头垂的更低了,“江处长,你是知道的,挪用公款过万,是要判重刑的,我,我一个人顶不住!我已经跟他们说了,这钱在你那,让他们来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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