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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缺口(1 / 1)

“自然是真,难不成还有假的。”谢龄清不解的看着她,似是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谢柒扶系好了缰绳,随后看了他一眼,说道“有呀,你自己好好想想,这几年你与谢龄郁诓了我多少次?你和他在我这里,可没有一句话是能相信的,而且,我可还没忘二月时,你与他合起伙来将我丢到雪原的事情,若不是有瑜王殿下,只怕我早已经冻死在雪原上了。”

谢龄清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事,一下被噎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听了谢龄郁的话,收买了笑青,再将吃下了药的谢柒扶给丢到了雪原上,过后他也怕过,毕竟是一条人命,他也想自己去找,可雪原偌大,接连下了几天的雪,将天地的界限都变得模糊起来,而且,他早已经忘记自己走得是哪条路了。

“我知道错了,父亲也已责罚过我,原本想等你醒时向你道个歉,奈何父亲突然让我去巡视边境,这才错过。”谢龄清与她的关系并不算好,也不算坏,至少他对她的态度不像谢龄郁那般活像见着仇人一样,但也不怎么说话就是了,今儿也不知是怎的,他竟然主动向她搭了话。

“是么,好吧,我原谅你了,你们怎么都在外面站着,父亲在里面么?”谢柒扶见谢龄霍和谢龄清都在外面站着并不进去,有些奇怪的问道。

“并不,但母亲和阿郁在。”谢龄清同她说完之后,就不再说话,一旁的谢龄霍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

棠氏和谢龄郁?谢柒扶忍不住笑了一下,仔细打量了谢龄清一眼后,笑道“二哥,你与他是双生的兄弟,这除了一张脸相似外,别的地方是一点也不像,别怪我没说,三哥最是听母亲的话了,若是听得少了还算好,可若是听得多了,这人迟早得废了,我与你们一向进水不犯河水,大家各自安好不好么?偏就三哥与我过不去,你知道父亲最讨厌什么,兄弟阋墙。”

听到这四个字,谢龄清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变了,却又有些不太相信谢柒扶的话,谢龄郁的性子他多少还是知道些,他虽然听母亲的话,但那些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什么话可说什么话不可说还是分辨的清的,这是最基本的底线。

“阿扶,这里可不是重陵,能让你随口乱说。”谢龄清自那次事情之后,就被谢高卓派去巡视边境,因此并不在营地里,对于在营地发生过的事情他是一点也不知道,也不会有人和他去说,但谢龄霍在,他下意识的去看谢龄霍,低声询问道“阿郁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谢龄郁做过的事情可多了去了,谢龄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但谢龄清问起,他仔细斟酌之后,给了他一个回答“挺多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谢龄清白了他一眼,语气里有些迫切,道“那就长话短说。”但谢龄霍想了想,回道“短说也说不了,阿郁那不省心的事挺多。”

谢龄清才回营地不久,还没等休息好就跟着回了宴城,有些事情不了解也不能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万一错怪了,那就难看了。

“他惹了很大的麻烦?”能让谢龄霍一言半句说不清,那这事可能就有些大了,谢龄清听到这,把什么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既然谢高卓并不在帐篷里,那她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谢柒扶的视线在他们之间徘徊了一下,末了说道“那我先走了。”

也不等谢龄清开口去问她谢龄郁都做了什么,就见她将绑好的缰绳解开,利落的翻身上马,随后离开了这里,一点也不作停留。

“阿郁都做了什么?”他与谢龄霍都不算是自小在棠氏身边长大的孩子,但谢龄郁却是真真正正在棠氏身边长到十三岁才被送来重陵的,也不知他的性子像谁,要强,他待谁都还算好,可这个谁里却不包括谢柒扶。

谢龄霍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垂下的帐帘,低声说道“有一日晚上,阿郁带了短刀出去,人好好的出去,却是一身狼狈的回来,后来我在父亲帐前听到瑜王殿下的声音,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想要阿扶的命,但那时候阿扶的身边还跟着瑜王殿下,于是这事被瑜王殿下看个正着。”

这事,谢龄霍挑了重点说,但就凭着这三两句话,谢龄清在脑子里已经将事情大致想了一遍,顿时觉得遍体生寒,这已不仅仅是兄弟阋墙了,这都动上了刀子了,父亲曾说过,刀锋利,可伤人也可护人,但绝对不能将它对着身边的人,谢龄郁,这是在试探父亲的底线呀。

谢龄清知道棠氏看不惯谢柒扶,于是这些年,谢柒扶也没怎么回宴城来,就算是回来了,也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安静待到回去的时候,就像方才谢柒扶自己说的,她与他们进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偏偏这各自安好,也有人看不习惯。

“阿郁,确实该好好的说说了。”谢龄清很尊重棠氏,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允许棠氏利用谢龄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们在帐外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谢龄郁从里面出来,他一身浅蓝衣袍,腰系宫绦,像极了宴城世族里的公子,浑身都透着张扬。

“阿郁,你等会儿,我有事情和你说。”谢龄清这会儿已经不急着去见棠氏,他看着谢龄郁,认真道,但是谢龄郁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只是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和我说什么?母亲还在里面等你们呢。”说完之后,他就走了。

“他……”谢龄清被他这态度激到了,睁大了眼满脸错愕的看着他,然后回头看着谢龄霍,道,“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虽然谢龄郁自小是在棠氏身边长大,但他们也会从重陵回宴城,在府中住上一段时日,思及幼时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是不错的,怎么到了现在,他竟是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双生弟弟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先不要想那么多,等见过母亲之后,再想吧。”谢龄霍不知棠氏每次都跟谢龄郁说什么,但他记得,见过棠氏之后的谢龄郁,总会有那么几分的不对劲,再之后就是他与谢柒扶之间就会有事情发生。

谢龄清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道是虎毒不食子,棠氏身为人母,难道会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做多了就会遭人厌恶的吗?还是说她原本就不在意这个?思及此,谢龄清浑身都觉得冷。

谢柒扶无功而返,回了陈国公府的帐篷处,她看见梁妤慕正在自己的帐篷前四下张望着什么,看到她回来了,立刻欣喜道“阿扶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要留在将军府那边呢。”

她东西都让她叫笑青拿来了,那她还留在将军府那边做什么?穿什么用什么?谢柒扶笑了一下,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了一队巡视过来的禁军手上,并说明了来由,走到梁妤慕的面前一脸为难道“行吧,我让笑青收拾下东西回将军府,反正那属于我的帐篷应该还没拆。”

梁妤慕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挽着她的手臂就道“不行,你答应要教我骑马的,不可以反悔。”

太阳渐落,夜色自天边慢慢侵蚀。

用完膳后,梁妤慕收拾了一下便要睡了,她身子娇的很,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马车,又玩了一整日,身子早已是透支了,谢柒扶熄了一只油灯,帐中顿时暗下一半来。

谢柒扶出了帐篷,绕着这营地走了一圈,最后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夜幕低垂,稀疏的点着几颗星,安南山下的这片草原宽阔,不远处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片模糊的轮廓,上一世,这一年的春薮她并没有参加,也根本不知道章帝将那废弃多时的春薮又捡了起来,那时她与谢高卓正在返回重陵的路上,还是等到回了重陵后,才知道的,而且也是在这一年,梁妤慕的人生有了第一次改变。

“在看什么?”谢柒扶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惊了一下,随后回过头去,正对上伯旖绯那正好奇的看着她的脸,“我吓到你了么?”伯旖绯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并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贸然出声吓到她了,心里一下有些紧张起来。

“你说呢?瑜王殿下,这夜深人静的突然在人背后出声,若是个胆小的,恐怕早就吓得尖叫起来了吧。”谢柒扶说完看了他一眼,便又抬头向天上看去。

伯旖绯也不在意,谢柒扶肯开口说话,那就说明她并没有生气,他笑了笑,撩了袍角,就在那草地上坐下,也不在意这样做会弄脏了身上的衣服,顺着谢柒扶的视线往天上看去,半晌后,开口道“这儿的星星,还没有重陵的好看。”

听到他的话,谢柒扶忍不住笑了一声,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故作神秘的开口道“你也说这儿的星星不好看,所以我看它做什么?我不过是在想事情罢了。”伯旖绯顺着她的话,脸上有丝好奇,试探的问道“不知谢姑娘,在想什么?可否告知在下,说不定,在下还能给谢姑娘提点一二。”

“秘密。”谢柒扶冷冷的丢下两个字,拒绝了伯旖绯的好奇心。

“好吧,那,在下就坐这里,不打扰谢姑娘冥思吧。”伯旖绯指了指自己坐着的这块草地。

“瑜王殿下想坐哪儿便坐哪儿,何须来问我?”谢柒扶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回道。

谢柒扶也不知在想什么,同他说完后就沉默了下来,伯旖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今日那几个世家少爷圈了场地比骑射,他听到人说谢柒扶也参加的时候,想也不想的跟着去了,他不敢走得太近,就寻了一块视线好的位置远远的看着她,她一身寻常世家姑娘的装扮,宽大的袖子被她卷起牢牢的束缚在腕上,腰间扣着革带,挂着一个箭筒,也不去管这一身装束在别人眼里有多么的奇怪。

在经过第一个靶子的时候,她从箭筒里抽了三支箭出来,一弦搭三箭,箭离了弦,齐刷刷的钉在了草靶上,竟是一支不落,轮到第二个草靶时,她弦上搭了两支箭,也同样是一箭未落,他知她箭术精湛,但已是多年未曾见过,再见,仍旧叫他惊艳不已。

不过他也有些奇怪,若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今年的春薮谢柒扶并不会参加,也不知是这当中哪儿生了变数。

想到这儿,伯旖绯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异样的想法,既然生了变数,那之后的事情……

“瑜王殿下,你觉得,当下如何?”谢柒扶忽然问道,伯旖绯不明她话中的意思,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

夜风微凉,拂过她的鬓角,他看到她眼中带笑得神色,并不觉得这话说出有什么。

“重陵为南秦最边,与其余五城共组边界,六城与宿戈相隔不过一条乌苏木河,若战火起,这六城谁也逃不过,虽说戍守边境乃将士职责所在,可是……”说到这里,谢柒扶脸上扬起一抹嗤笑,看着伯旖绯又道,“若是叫他们知道他们守着的皇城是这个样子,定是要寒了心了。”

这种熟悉的口吻,伯旖绯听到这话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谢柒扶迎着拂来的微风,看着面前那笼在一片暗淡夜色下的模糊轮廓,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笑意。

“阿扶。”伯旖绯看着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他知道自己曾经有很多次抓住她的机会,可是都因为自己的一时迟疑而错过,她本可避免战死边境的结局,还是因为自己的一时迟疑,不光自己落得身死的下场,就连谢柒扶也……

“宴城安稳,可这些安稳都是边境的将士拿血肉之躯换来的,这里一时安稳如何?它能保得一世安稳吗?在战火摧残下哪里都不是安生的地方,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遍地都是模糊了容颜的残骸。”谢柒扶忽然想起了上一世,宿戈攻进重陵之后,不过一日的功夫,整座城就像是换了一副样貌,心里忽然涌起悲凉。

她的手很凉,从他的掌心一直蔓延到他的心里,揪的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疼。

“可眼下,一切都还来得及。”伯旖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谢柒扶听到他的话,斜眼睨了他一眼,视线最后落在他握着她的手上,冷笑一声“来得及?不,来不及的。”章帝根本就不关心边境都发生了什么,他关心的,从来都只是自己坐着的这个位置有没有人惦记着。

谢柒扶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如墨一般的眼瞳中带着仿佛是浸过水的冷意,她微微蹲下身,与伯旖绯平视,带着一丝询问的语气,问道“那么,瑜王殿下,你要帮我吗?”

南秦的江山,还未到倾颓的时候,亟待有人能将它匡正,她谢柒扶一人之力太过微渺,需要找一个可以相信,有这个能力的人同她一起。

不过短短一句话,伯旖绯便明白她的意思,眼中有一丝错愕,他不知道,谢柒扶的心竟然这么大。

伯旖绯一瞬的迟疑,让谢柒扶明白了他的选择,他是皇室宗亲,章帝亲子,身份虽尊贵,终究是先为臣后为子迈不过去的。

谢柒扶眼中有一丝失落,他知道她在失落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好。”这回轮到谢柒扶露出错愕神色,她睁大了眼看着他,好半晌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着他道“瑜王殿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这不是什么轻巧的儿戏。”

她还想要再说什么,劝他再三思量这件事,但是伯旖绯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认真的回了三个字“我知道。”他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阿扶。”

他声音温和似水,却又透着一丝坚定,谢柒扶看着他,忽然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迅速背过身去,声音极力维持着平静,下起了逐客令“我想一个人静静,瑜王殿下,您请便吧。”

今夜不知怎的,突然叫她想起了上一世的事,鬼使神差的对伯旖绯说了那样一番话,她知他听不懂,但她就是有些控制不住,六城的悲剧,她不想再看到它上演,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听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闭眼上都好似能看见那一张张被烟火熏黑的脸,在废墟里竭力的喊着,扒着,寻找着,以及最后宿戈的士兵脸上轻蔑的笑和手上那扬起的长刀。

伯旖绯听到她的话,并没有起身起来,而是一直坐在草地上,微微扬起头来对她说“我在这里陪你。”

夜色微凉,两个人,一人站着,一人坐着,相顾无言。

第二日寅时刚过,梁妤慕醒了,睡眼朦胧中隐约看着帐中站着一个修长身影,一身藏蓝色绣团花纹圆领长袍,里头是一件曲领的中衣,外罩着一件墨色的罩甲,腰间扣着革带,长发束在头顶用带子扎起,下意识的她捂着身上被子惊声尖叫起来。

她这一声叫,惊到了外面正准备进来的婢女,也让那个人转过身来。

“你是谁?别过来,我,我要喊人了。”梁妤慕吓慌了神,睡意一下就没了,她捂着被子缩到了角落,看着那朝她走近的人。

婢女听到声,也不敢耽搁,掀了帘子走进去,只见这偌大的帐篷里,站着一个不知谁家的少年郎,再看梁妤慕脸上的表情,那婢女顿时想到了什么,给身旁的人递了个眼色,自己三步并作两步挡到了梁妤慕跟前,双手一张,神色严肃的质问道“你是谁家的少爷?胆敢擅闯郡主的寝帐,识相的快报上名来,不然等会儿长公主来了,可有你好看的。”

“有我好看?你有我好看么。”谢柒扶故意压低了声音,手上拿着一把不知从什么地方摸来的小巧折扇,那扇子就抵在那婢女的下颌上,轻佻的模样,倒像是谁家那被惯坏的少年郎。

没一会儿,外头有脚步声响起,是先前那离去的婢女带着靖安长公主匆匆感慨,帐帘一掀,梁妤慕看到她,欣喜的刚喊了一声“母亲。”就看见靖安长公主那原本紧绷着的脸在看到中间站着的那少年郎时,神色顿时柔和了下来,招了招手问道“阿扶今日怎么这身装扮?不仔细看,还真像个俊俏的儿郎。”

这身衣裳,是靖安长公主一时兴起给谢柒扶置办下的,本没有想着她会穿,今日突然看见,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阿扶?”梁妤慕听到靖安长公主的这一声‘阿扶’是立刻回过神来,衣裳也不急着穿,掀了被子踩着鞋子提提拖拖的就过来了,绕着谢柒扶看了一圈,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帐子里进了别人呢。阿扶,我方才是睡懵了,对不起啊。”

“好了,快去洗漱。”靖安长公主见她一身不整,也庆幸这里没外人看着,赶紧催促道。

收拾了一下,梁妤慕换了一身轻简的装束,跟着谢柒扶出去了,一路上,她不停的问着谢柒扶什么时候教她骑马,忽然,她看到梁新霁和梁司信,朝着他们跑去,乖巧的喊了一声“大哥,二哥。”

梁新霁看到走在后面的谢柒扶,总觉得她有些面熟,看到之前梁妤慕与她甚是亲昵的模样,心里顿时上了火,几步走到她的跟前,微微低着头,拿出做兄长的严肃模样,说道“你是什么人?”梁妤慕年纪小,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他这个做兄长的就应该在身旁时刻监督着,免得她被什么心思不正的人给骗了去。

这走了一个婢女,又来了一个梁新霁,谢柒扶微微侧了身子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梁妤慕依偎在梁司信的怀里,活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模样,而她身旁又没有其他的人,自然这‘怀疑’的对象就落到了她的头上来。

“阿慕,这事不好玩,快过来!”在梁新霁的面前,谢柒扶也没压着自己的声音,这一开口就露了身份,梁新霁错愕的睁大了眼看着谢柒扶,好半晌多了一句“阿扶?”

“啊,快走!快走!等会儿母亲要生气了。”梁妤慕这会儿倒像是‘活’过来了,推着梁新霁往前走去。

这到了安南山就不曾露过面的章帝,在皇后和另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陪同下缓缓走来,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面色苍老身形也佝偻了不少,他一身玄色绣云纹样常服,腰间扣着一条蹀躞,坠着玉佩与香囊,一旁的继后明氏端庄柔婉,而站在另一旁的妇人,眉眼中带着一丝妖媚色。

不用多想,就知道那女人的身份,如今是宠冠后宫的德妃娘娘,汝锦。

章帝面色透着疲倦,说了几句后就回去了,似乎对接下来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

在章帝走后,梁新霁就被人拉到了一旁去,那儿聚着不少人,似就等着他了,谢柒扶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准备去教梁妤慕骑马,就听到有人喊她“阿扶,过来。”

谢高卓站在不远处,身旁站着谢龄霍和谢龄清,谢柒扶听到他的声音,和梁妤慕说了一声“对不起。”后就往那边走去。

这次出巡,章帝一共带了禁军一千六百人,可谓是严防。

“怎么了,父亲。”谢柒扶走到谢高卓面前,狐疑的问了一句,谢高卓看了她一眼,吩咐道“他们人手不够,等会儿你带着一部分禁军去巡视一下周边,阿霍和阿清会跟着往另一边去,若没有什么异常你们就回来。”

谢柒扶听到这儿,心里有些奇怪,巡视周边这事,按理说早在主君出巡时就做好的,但谢高卓一向谨慎。

“是出什么事了吗?而且统管禁军的肯让我们动他的人?”谢柒扶微微皱着眉,禁军与他们之间,界限分的很清,互不干扰,这突然之间……

“没什么事,以防万一,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谢高卓神色严肃,看到这儿,谢柒扶顿时什么话也不说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群人惊慌的喊声“马惊了!马惊了!快跑啊!”谢柒扶听到声音,往前跑了几步,正好有人从那边一脸仓皇的从那边跑了过来,谢柒扶赶忙将他拦下,问道“谁的马惊了?”

那人跑得气都没喘匀,又被谢柒扶给拦了下来,大喘了几口气后,断断续续的说道“郡,郡主的,的马,惊,惊了。”

郡主?“哪个郡主?”听到这两个字,谢柒扶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人似将气喘匀了,伸手往一旁指了指,道“陈国公府的郡主,那马带着她往那林子跑去了。”

谢柒扶听到这儿,脸色白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谢高卓道“父亲,我去寻她。”

她找人拿了弓箭,又从谢龄清的腰间拽走了长剑往自个儿的腰间一挂,利落的跨上马对谢高卓道“父亲,等我找到阿慕就回来。”说完后,一拉缰绳,策马往那林子跑去。

梁妤慕被那马颠的难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拽着缰绳,压低了身子等着胯下的马儿跑累了再想其他办法。

那马不知在往哪儿跑,茂密的树枝不停的从身边划过,她觉得身上哪里都疼,忽然,一支锋利的箭矢破空而来,贯穿整个马脖子,那马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轰然倒地,梁妤慕被连带着狠狠摔下了马。

被那马一番带着跑,她身上早已经狼狈不已,她看到马脖子上的那支箭,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神情,她看了看四周,喊道“阿扶,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在这片树林里扩散,最后消失不见,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梁妤慕一下就慌了,身旁都是参天的大树,茂密的枝桠遮蔽了阳光,变得有些阴暗,而她的跟前,是一匹早已气绝的马,殷红的血从伤口处流出来,洇红了脚下一大片落叶。

“瞧瞧,看我猎到了什么?马,还有美人儿。”梁妤慕心里很是害怕,但她不敢乱走,忽然,耳边传来一道粗哑带着戏谑的声音,然后又听到那人喊,“喂,衡檫,你带的这条路,没错吧。”

沉重的脚步踩在枯干的落叶上,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安静的树林里,梁妤慕心里害怕极了,她紧紧的抱着自己靠在树上,蹲下来将自己缩城了一团。

“这条路我走了无数遍,熟悉的很,不会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梁妤慕紧咬着嘴唇却发现四周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然后,她听见有一个声音带着惊诧喊道“琦阳郡主?”

谢柒扶策马进了林子,那林子大的很,马儿踩踏在枯干枝叶的声音惊扰了树上栖息的鸟儿,一时间振翅声四起,她勒了缰绳,看了看四周,忽然有些后悔怎就没想着带条狗来?狗鼻子灵,说不定没一会人就找到了。

她咬了咬唇,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找到人才是最要紧的事,于是她一拉缰绳,驱马往里面跑去。

梁妤慕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衡檫,她见过衡檫几次,知道他是谢高卓身边的人,立刻高兴的朝他喊了一句“衡檫叔叔。”

站在衡檫身边的人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变得警觉起来,手搭上了腰间的刀柄,回头看向衡檫,狐疑道“你认识的人?杀了,绝对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衡檫一开始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瞧见身旁同伴手中那准备拔出的刀子,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人,立刻阻止道“不可以,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梁妤慕觉得能在这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简直就是上天眷顾,看到那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刚喊了一声,却发现那朝她走来的只有衡檫一个人,而她刚才明明还听见另一个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郡主?刚才我还在想是谁,你这是,怎么了?”衡檫想到刚才身旁的人说他猎到了马,他还有些奇怪,这会儿看到梁妤慕,再看她跟前那洇出一大滩血液的马,忽然明然过来。

“马,马惊了,我被带到这里来,回不去了,衡檫叔叔,你能带我回去吗?”梁妤慕对四周的害怕让她忘记去想为什么只有衡檫一个人来,她现在只想着快点回去。

梁妤慕身份贵重,轻易动不得,可她知道他来了宴城,而且还不止是他一个人,若是叫她回去向谢高卓告了密,依着谢高卓的作风,就算有幸逃脱,他这不死也要脱层皮下来,以后也很难再在白林军待下去。

他心里很是纠结,一边是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一边是梁妤慕的郡主身份,正当他在想着该怎么抉择的时候,他的同伴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从树后走了出来,看到梁妤慕那张写满害怕的清秀的脸时,忽然就变得轻佻起来,拿手肘撞了一下衡檫,一副颇为恼怒的模样,低声道“南秦的美人儿,你这是打算独享了吗?”

听到这话,衡檫的脸色当即就变了,看向那个人道“这个姑娘你不可以动,她身份贵重,不能出什么意外。”衡檫说的,并不是南秦的官语,是一种她听不懂的话,但是看他脸上的神色,她大概猜得出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衡,衡檫叔叔,我,我想离开这里,我……”梁妤慕觉察到危险,下意识的回身跑去,但她才刚跑出了几步远,就有一只大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一把将她掀到了一边去。

不知什么时候,这林子里已经不止有衡檫和那个男人两个人,她害怕的拖着身子,大声的喊着“阿扶,阿扶你在哪里?”衡檫带着他们来这里,最怕撞见的人就是谢柒扶,那日在营地,当谢柒扶从地上捡起那块他不慎掉下的玉佩时,一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别叫了,你在这里喊没有人会听见的。”这里是林子的深处,四周都是茂密的参天大树,鬼才听得见,他说完之后,看向衡檫,似笑非笑道,“衡檫,你还想让她活着回去吗?她若是活着回去了,死得可就是你了。”

原本衡檫心里还有一丝纠结,但听到他的话后,便有了决断,他不想死,所以,“对不起了,郡主。”他说完这话,就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一棵树后,明摆着是不想再插手这事,看到他的态度,梁妤慕原本心里还有一丝期盼现在彻底的没了。

“嘿嘿,南秦的美人儿,这可是个稀罕物,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不若……”那人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笑,身旁有人附和道,“对啊,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你们谁先上?快点,我可等不及了。”

梁妤慕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趁着他们还没走近,赶紧起身向前跑去,但还没跑几步,就感觉被人揪住了衣领。

谢柒扶隐隐听到了梁妤慕的声音,调转了马头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梁妤慕拼尽了全力躲着,那些人却笑得越发的开心,她身上的衣物渐渐少了下去,脚下也越发的不稳,她没了力气再去躲,摔在了一棵树边,眼看着他们再一次走近。

就在她感到绝望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射进当中一人的喉咙,马蹄声近,梁妤慕就像是看到希望一样,喊道“这里!我在这里。”

“宿戈人?”谢柒扶驱马靠近,看到那几人身上的装束时,心里惊了一下,她扫了一圈,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想要躲起来的衡檫,心里一下明白了。

“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少年郎?我对男的没什么兴趣,若是个姑娘,倒还算凑合。”那几个宿戈人见到谢柒扶便是一脸嫌弃模样,不过谢柒扶也不在意,看看向那站在树旁的熟悉声音,轻笑道“好久不见,衡檫叔叔,怎么叔叔不在营地里带着,反倒是带了几个‘客人’来?”

谢柒扶早知衡檫是宿戈安插进来的暗桩,却一直找不到可以解决的机会,她正苦恼着,没想到他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阿扶。”看到她的那一瞬,衡檫觉得自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先前还一直想着不要撞见谢柒扶……

谢柒扶下了马,把手中的弓丢到了一边,回身将搭在马鞍上的一件长衣披到了梁妤慕的身上,替她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后,起身一一扫过面前那几个高大魁梧的男人,道“衡檫叔叔,你说,若是的父亲知道你叛了,他该多伤心啊,明明待你不薄,你却在背后捅他一刀。”

那几个宿戈人听着谢柒扶的话,回头看着衡檫,有一人问道“衡檫,她是谁?”安静的树林深处,谢柒扶孤身一人,腰间悬着长剑,脸上不见丝毫惧意。

衡檫这会儿也算是认了,他想就算是不能活着回去,能拉着谢柒扶给他陪葬也是不错的。

“她是白林军主帅谢高卓的嫡女。”一听到是个姑娘,先前那对谢柒扶颇有些嫌弃的男人正好奇的打量着她,而后兴奋的说道“今天是走什么大运,来了一个郡主不说,还多了一个将军的女儿,说真的,那谢高卓着实烦得很,若是他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在我们手里,你说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宿戈攻过南秦边境几次,但都被谢高卓给挡了回去,这一来二次吃得亏多了之后,渐渐就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怎奈何那营地的防守实在是严得很,探过一次之后他们就被迫放弃了,这会儿再看见谢柒扶,就如同是见着落了单的羔羊,轻而易举的事情。

“是么,那就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谢柒扶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神情严肃。

------题外话------

猝不及防的,上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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