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姿见状,心头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老太太刚才露出的表情是她从没有见过的,以前无论是和蔼的还是严肃的,都不曾露出那样的眼神,那种让人寒到骨子里的感觉。
“姿姿,怎么了?”萧老太太恢复了面上的笑容,拍了拍云姿的手。
“嗯?没,我是在想我妈的事情。”云姿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
“亲家母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也别太担心,这个年纪身子骨弱了,平日里也多去陪陪她,免得以后留下遗憾。”萧老太太也没把云姿刹那的失神放在心上,恢复了和蔼的模样叮嘱着云姿。
点了点头,云姿说:“嗯,我都记在心上了。”
“那就好,现在像你这么有孝心的孩子难得。”萧老太太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感慨到。
两人沿着长长的走廊,家里有人把她和萧宸的行李送到了卧房,前院到后院走路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路上偶尔碰到佣人,很自然的叫了一声老太太和六少奶奶。
云姿终归是融入了这个大家庭,即使当初发生了再多的事情。
当天晚上,萧家二老没留两人在萧家老宅住下,而是让两人回了自己的住处。
云姿对两人的决定没有疑议,因为馨雅在老宅,她一点也不想住在那里。回到家里,精神和身体都疲惫到了极点,她没洗澡就倒在了床上,昏昏沉沉的听到萧宸在身边来回地走着,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在做什么,可眼皮太沉了,陷入沉睡后,她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印象了。
翌日,天气阴沉沉的,大块的铅状乌云压在头顶,明明已经是十点钟了,却没一点亮堂劲儿,云姿睡的有些落枕了,脖子很不舒服。
她隐约记得早上萧宸趴在床头说他去公司了,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心里有些失落,可也能理解。萧宸不可能一直陪着她,蜜月结束以后,应该积攒了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懒洋洋的洗了澡换了衣服,她打电话给萧宸,打了两通电话都是正在通话中,于是收了手机,还是等下再给他打电话,现在先去医院一趟。
去看温成玲的路上,路过人医的时候,云姿让司机停了车,若水在这边治疗,听主治医师说,她脸上的伤口已经脱痂,虽然有些难看,但比起之前实在好了很多。
熟悉的到了温若水的病房,推开门里面却没有人,云姿愣了一下,凑巧有个护士过来,告诉她说温若水的已经转到了普通病人房间,并给她指了一下地方。
最后在一间单人病房里,她看到了站在窗口的温若水,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若水消瘦的不成样了,宽大的病服套在娇小的骨架上,风吹过的时候鼓鼓的,好像能把她吹跑似的。
“若水。”云姿有些心惊,开口叫了一声,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走到了窗台前。
温若水回过头,看着云姿笑了笑,面上红色的肉跟着她这个笑的表情随之牵动,显得有些恐怖,“你来啦?坐。”
请云姿坐在沙发上,温若水接着说道:“我等了你有一段日子了,原本想先走的,可想了想还是等你回来比较好。姿姿,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治病的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云姿坐在沙发上,深吸了口气,“若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谈什么钱不钱的?”
温若水闻言,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她出事以后,以往那些人全都躲她躲得远远地,只有云姿一个人,始终对她照顾有加。患难见真情,这句话一点也不虚假。她知道云姿嫁给了一个有钱的人家,不差这点钱,可她没义务更没责任为她温若水的错误买单。
“钱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姿姿,我想离开了。”看了眼窗外,温若水低声说道,目光落在虚无的一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去哪里?你现在还病着,等好了以后再去不行吗?若水,你听我说,现在整容业那么发达,这点伤好并非难事。”云姿一听温若水要走,就急了。
她最怕的就是若水想不开,虽然她不知道若水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不用了,这个疤……”摸了摸脸上的那片红色的印记,温若水顿了一下,说道:“就当是教训吧,告诉我别再痴心妄想一些不该得到的东西。现在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只要离开这里就好,随便哪里吧。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已经想开了。离开这里,只是为了更好地开始。”
云姿张口还要说什么,却被温若水阻止了,摇了摇头,她的目光里柔弱而坚定,“不用说了,姿姿你应该知道的,我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改变。”
温若水站起来,把自己的行李都拿了出来,“我等这么多天,就是先和你当面告别,现在看到你过的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云姿这才明白,她是真的要走了。
诚如她所说的,温若水看似柔弱,可以任由人拿捏,一旦决定的事情,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既然你要走,我也不挽留了,若水,这张卡你拿着。”云姿把手里的卡塞进温若水的手里,生怕她推脱,连忙解释:“是我结婚的时候,家里人给的,我一个学生也用不着,不多的钱,你在外面总要用到,算是借给你的,等以后一起还给我。”
温若水拿着卡,塞进了衣兜里,用力地抱了一下云姿,这一辈子能有她这么个朋友,她死也没有遗憾了。
知道了温若水要走,云姿请她一起吃饭,就在医院门口的一家饭店的隔间里。若水不在意她脸上的疤痕,可她季云姿在意,她不想让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若水。
吃过午餐,温若水亲自送云姿上了车,车子不断地向前行驶,后视镜里不断摆手的若水逐渐地缩小,云姿心头酸酸的。
有些人注定要远去,长大就是学会着不断地相聚和分别,好在她还有萧宸……
※※※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天上飘下了细细的雪花,细小如牛毛的那种,云姿接到萧宸电话的时候,正在去买吃的东西的路上。季山柏中午没吃饭,她给他买点吃的。
头上雪花不停地落下,云姿觉得很美,她喜欢下雪的日子,尤其是这样的小雪,要是萧宸能陪在她身边就更好了。脚下的鞋子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她听着萧宸那边很安静,就问:“还在公司里?”
“嗯,下午还有场会议要开,你几点钟回家?我去接你。”萧宸淡淡地说道。
“六点多回去,你能赶得及吗?”云姿隔着马路看着对面的包子铺,停下了脚步,等这通电话说完,再过去买东西。
萧宸给了肯定的答案,听到他那边有秘书在催他去开会,云姿有些舍不得却有故作大方地说:“你去开会吧,工作最重要。”
萧宸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句,“等会。”
而后对着手机,低沉的声音缓缓地吐出一句话,“老婆,想我了吗?”
他的声音透过电话,转换成细细的电流,云姿刷的一下红了脸,“我想你了。”
她很想很想他,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心里小声的补充倒。
下一刻,她听到电话那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句,“我也想。”
挂断了电话,云姿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捏着手机,觉得脚下都是踩在云端上一般,正巧碰到绿灯,她抬脚想要向对面的走过去。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忽然停在了她身边,车上伸出两只手,瞬间将她拉车了上去,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云姿甚至没来得及叫出一声,就已经身处面包车里,车门哗的一声关上,迅速的开动。有人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将她压在了车座上,紧接着用绳子捆缚了她的手。
“季小姐,请你配合着点,也少吃点苦头。我们对你没恶意,只是想请你去一个地方。”
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在耳侧响起,眼前被蒙着一块黑色的布,她不知道绑架她的人是谁。在被困住之后,就再也没人碰她。尽管那个男人这么说,她还是戒备着。小偷会说自己偷你的东西,盗贼会说不会伤害你!
黑暗中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的时间,车门再次被打开,而后是一阵风的呼啸声,很冷,她不知道到了哪里,被人从车上拽下来,而后推着向前走。
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有人解开她眼上黑色的布条,从黑暗渐渐适应光明,她眨了眨眼睛,几秒后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一个废弃的房子,到处都是破碎的东西,面前站着一个男人,虽然只见过一面,却并不陌生——楚修沛。她记得在她的婚宴上,这个男人曾经问过她若水的事情。
“给季小姐松绑,我让你们请她来的,你们这么粗暴也不怕萧宸要你们的小命。”楚修沛笑着说,眼眸深处却是冷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疯狂的,因为他笑的时候,面部的肌肉都在以扭曲的姿态在抖动着。
这个男人太不正常了,云姿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脚踩在一个破碎的灯泡上,发出喀拉一声,惊得她回头看了一眼。
楚修沛见状,不以为意,眼前这个女人是萧宸的妻子,可他一点都不在意。他要的是温若水,就算杀了季云姿,他也敢。
疯了吗?
或许他早就疯了。
在找不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就疯了。
“季小姐,我知道你和若水是好朋友,她在你手上,还是那个问题,她现在在哪里?告诉我,我就送你回去。”楚修沛干脆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并不想和季云姿啰嗦。
要不是萧家一直派人遮掩了温若水的行踪,他早就找到他了。
“她已经走了,就在早上。”云姿看着楚修沛说道。
“走了?”楚修沛眼里露出一瞬间的震惊,但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诡谲的笑容,“怎么可能?季小姐,说谎骗人是不好的习惯。若水怎么舍得离开这座城市,她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任何事情。”
“告诉我她在哪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以为云姿在骗自己,楚修沛的语气里满是威胁的味道,向前走了几步,视线落在云姿的身上,以打量的姿态看着她的每一部分,似乎在想着从哪里下手,才能让她说出实话。
云姿好像感觉到了他的危险,心里乱成了一片,面上极力的维持着镇定。
楚修沛不对劲,她现在可以确定,自己说不出温若水的下落,他会对她下手,不会顾忌着萧家。
大脑迅速的运转起来,云姿想着对策,边说话稳住楚修沛,“你想动我?楚修沛,是你委屈了若水那么多年吧?她哭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被毁容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知道,就在几个月前,她的脸上被人泼了硫酸,还折断了手骨!”
最后一声,云姿大声的问。
楚修沛的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你说什么?”
“她毁容了。”云姿见楚修沛停下了脚步,悬着的心终于找到了落脚点,看来楚修沛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我送她到医院里治疗,她今天康复出院,说是要离开这座城市。”
“楚修沛,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有妻子,又何必去招惹若水?她已经够苦的了,你还要让她承受多少?你要是男人的话,就应该放她走。”云姿沉住气,接着说道。
若水说她有个神秘的男朋友是四五年之前的事情,而楚修沛结婚却是在两年前,应该是楚修沛和若水先在一起,之后他才娶妻。
她不相信若水会去做别人的小三,所以一定是楚修沛骗了她。
他怎么有脸来问她,若水在哪里!?
云姿心里越想越生气,只要想到若水被人毁容时的惨状,再想想她几个月所受的苦楚,就恨不得把楚修沛给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