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说,你是咋做到的?”送走了郑王府的人,宋老三仿佛活在梦里,前两天还被这王道询威胁让他交出酿酒之法,如今反而成了郑王府的专酒供应商,这事情翻转的速度快的出乎他的意料。
王小麦便把他做的一切详详细细的和宋老三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要是往日,咱这口气不咽也得咽。这现在是什么时候?王世充摆明了要做皇帝,生怕现在人家说他一点不好,这王道询就是没脑子。”
“要俺说,不是这王道询没脑子,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心里的弯弯绕太多,这么一件事,别人想都不敢想,你竟然跑到郑王府闹了这么一出。要是别人,躲都来不及,这都是人,你咋就不一样?这脑子是咋长得?”
“行了,别在这胡说八道了,如今咱皇家的生意都做起来了,就不用怕外面那小宵小之辈了。老黄他们也是苦了,一天到晚的和这些人斗智斗勇的,该给兄弟们提提工钱了。”王小麦说道。
“还提?”宋老三瞪着眼,“一个月五百文,上哪去找这样的差事,你对这些人比我对他们都好。”
王小麦挠挠头:“咱挣了这么多,很快就是大富商了,这钱多了也没地方花啊,给他们把工钱提到一贯,再改善改善兄弟们的生活条件。”还是不习惯自己当老板这个角色,总觉得自己是在剥削员工。
“小麦兄弟你不知道一个道理,这人呐,穷的时候才肯卖命,真要让这些人一个个成了富家老爷,他们会舍得?”
“说的在理,”王小麦点点头,“那你就看着办吧,反正别亏待了兄弟们就行。再说我估计肯定有不止一家酒坊收买他们了,别到时候咱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就行。”
“你放心!”宋老三把胸脯一拍,“我找的这些兄弟们都是个个有骨头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和俺宋老三交到一起。倒是你,如今把这王道询得罪了,就怕他来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此记恨上你了。
王小麦是一点也不在乎王道询会不会记恨上他,王世充当不了多长时间皇帝就得完蛋,十年以后估计这王家人的骨头都快烂没了,拿什么找自己报仇。
俩人正聊着,听到萍儿和大宝姐弟叽叽喳喳的回来了。
“爹……爹……”萍儿怀里抱着一只不知叫不出名字的大鸟,大宝淌着鼻涕跟在一旁。
宋老三最疼这两个宝贝疙瘩,平日里都是舍不得打骂,如今看到萍儿怀里的大鸟时却脸色大变:“萍儿,这鸟你从哪里得来的?”
“好多人追这只大鸟,正好落在咱家房头上,俺就爬上去捉了下来。”萍儿摸着大鸟滑溜溜的羽毛得意的说。
“快把这鸟放了,咱家不能留。”宋老三从萍儿怀里把鸟提起来,就往屋外走。
“爹,萍儿好不容易才捉到的,为啥要放了?”萍儿拉着宋老三的一只胳膊不撒手,大宝也是抱着他爹的大腿,鼻涕蹭了一裤子。
王小麦朝俩人招招手:“萍儿,大宝,听你爹的话,这鸟不是啥好鸟,过来,叔叔这有好东西给你们。”这些脖子上缠着红帛的飞禽是还是王世充玩弄的一个把戏,谁捉到这些鸟献上来,就称是祥瑞,给进献的人厚赏,平民老百姓捉到就赏钱,官吏捉到就升职。
宋老三是过不去心里这个槛,他还是对这个名存实亡的大隋朝有些感情的。虽然早已经算是王世充的下属,但始终觉得踏在故主身上为自己晋升这事特别别扭。入伍这么些年了,也早已经看淡了这些,军人靠军功升职才是正理,他又不缺钱,为什么要干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哦!”萍儿虽然还是不乐意,不过她倒是个乖巧的性子,听到爹爹和叔叔都这样说,也就不再坚持了。
宋老三走到门口一把就把大鸟扔到了天上,那大鸟在空中翻滚了几下,扑扑翅膀飞高了。回到屋子才看见萍儿和大宝手里一人拿着一颗晶莹透亮的宝珠,顿时瞪大了眼。
“爹,你看这珠子漂亮吗?”萍儿拿着玻璃球高兴的让宋老三看,“叔叔刚才给我的,里面有朵花。”
“我也有。”大宝也是举着手里的珠子递到宋老三面前。
“小麦兄弟你这是干啥,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小孩子弄坏了。”宋老三拿着玻璃球对着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看了半天埋怨道。
贵重?王小麦笑笑,小时候自己有一大盒子呢。不过现在来说这东西确实不便宜,自从白马寺的琉璃工坊对他开放之后,闲极无聊的时候他就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打发时间。
限制玻璃量产的最大阻碍还是炉温,工坊的土窑根本不稳定,极少的时候才能把玻璃料烧化,大多数时候只是让玻璃料成为易塑的半固体形态。由于缺乏化学知识,对颜色的控制也非常难,这根本就是现在解决不了的难题。
王小麦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试图提升炉温,让他们把木炭磨碎往里吹,风箱的出口也对空气进行了预热,但是终究效果有限。想到这就摇摇头,即便在前世那个特殊时期,全国上下大炼钢铁,那些土窑很多都经过钢厂的技术人员指导,这样都达不到要求,更不要提自己这个对冶炼知识连皮毛都不懂的半吊子了。
很多东西,就算知道原理,也受限于客观条件很难弄出来。现在要做的不是把现有的科技水平提到多高,是要给这片科技的荒漠点一个火星。就像那片蓝色的小药丸,它并不能带给你更持久的时间,而是让你更容易硬起来。
否则,即便是把脑子里所有能拿出来的科学知识拿出来,顶多让封建王朝这个不举的男人多硬一会儿,但终究解决不了他的难言之隐。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即便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呢?
飞机坦克他不会造,即便会造,这样的条件下也造不出来。火药的配方的配方倒是知道,有什么用?大明王朝的火器已经装备的很普遍了,崇祯照样被李自成带领一帮农民逼得煤山上吊。
儒家有千般万般的不是,最少对一个人气质的培养是值得肯定的。文天祥、方孝孺、邓世昌这些人,你说他迂腐也好,忠义也罢,至少在大厦将倾之际,还保留着民族的脊梁,让我们这些后来人能够去相信一些东西。
王小麦不会制造玻璃的技术,但他知道,中国之所以没发展出像中世纪欧洲那样的玻璃制造业并非技术达不到,而是没有需求。中国有瓷器,瓷器虽然需要的烧制技术也很高,但比制玻璃技术门槛要低。因此瓷器虽然是中国文化的骄傲,但同时也阻碍了玻璃业的发展。
现在王小麦要把玻璃的光学作用为世人展现出来,就是给市场创造了需求。市场经济中,需求压倒一切,有需求就有动力。制造符合要求的透镜需要高质量的无色玻璃,这就是需求,有了这个需求,玻璃就不再是可以被瓷器替代的材料。那些嗅觉灵敏的商人,技术精湛的能工巧匠,以及所有对透镜有兴趣的人,都会把精力放到玻璃制造这个行业上来,用不了多久,集合众人之力,更好的玻璃材料就会源源不断的出现。
国子监今日又恢复了往昔的繁荣,因为王世充来了,还耀武扬威的带来了王府的一众狗腿子。
孔颖达拉着一张脸带着国子监的众人在门口迎接他,这还是老徐和王小麦在一边说尽了好话才让他压下了心里的芥蒂。
“孔祭酒太多礼了。”王世充看到孔颖达竟然不似往日的冷酷,顿时大喜过望,三两步走过去就把老孔一把扶住。
王小麦抿着嘴看着他的惺惺作态,这人还真是表面功夫做的无懈可击。
孔颖达恶心的把自己的手从王世充那里抽回:“不知郑王驾到有何贵干?”
“好说,”王世充爽朗的笑声二里外都能听到,“咱们先进去再说。”
孔颖达却是站在他面前不肯挪动一步,看的在场的众人心惊肉跳的,生怕这王世充一翻脸当场把这个老家伙剁碎了喂狗。
“郑王驾到,孔祭酒太激动了,这路都不会走了……”王小麦赶紧硬着头皮出来把他拉到一边,旁边的老徐徐文远走上前为王世充带路。
“孔祭酒你这又是何苦?”王小麦低声在孔颖达身边叹气。
“此等乱臣贼子……”还没等孔颖达说完,王小麦就一把捂住他的嘴。
“老孔,你这人也直了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就算今天死在这有什么用?他王世充也不会掉一根毫毛,留着千金之躯做点利国利民的事不更好吗?”
孔颖达气呼呼的歪过头,一副竖子不与为谋的神情。
“你想想,这王世充多少也算做了些好事,别老想着他坏的一面。”王小麦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可别把老头气出个好歹来。
“放屁!”孔颖达破天荒的骂了一句脏话,“这王世充何曾做过一件好事?”
“您老小声点。”王小麦赶紧提醒他,“你想想啊,如今这洛阳城内学术之风如此之盛,媲美先秦百家争鸣了,要不是他把你们这些大儒都绑到洛阳来,哪有这样的盛况,所以说,任何事呢,都得两面去看,都是有利有弊的。”
“如此说来我们还要感谢他了。”孔颖达冷笑着说。
“那倒不必,”王小麦扶着他慢慢的走进大门口,“不过这次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会儿有什么要求,您能答应就答应,千万别来硬的,就当我求你了。”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孔颖达安抚了下来,俩人进了国子监的议事堂,正看到王世充坐在主位上和下首的老徐聊着天。
“孔祭酒,本王此次前来正是要与国子监诸位大儒商议这禅代礼仪之事,诸位都是饱学之士,想必一定熟知。”王世充看到孔颖达进来,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王小麦紧紧地抓着孔颖达的手不让他有任何暴走的机会,在场的人除了王世充,所有人都是一脑门子的冷汗。王世充终于撕下了最后的面具,要走到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