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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诡辩与悖论(1 / 1)

“在下洗耳恭听。”那老者毫不回避的看着他。

“诡辩,诡者,33欺诈也;诡辩者,皆是颠倒是非、偷换概念、转移问题。庄子和惠子在河边看到游鱼,于是庄子说:‘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惠子答:‘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反问:‘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问的是庄子怎么会知道鱼的快乐,正常的回答应该是庄子阐述自己为何会懂鱼的快乐,比如他可以自称懂得鱼类的语言,是鱼告诉他的。但是,实际上他是不懂鱼的快乐的,人怎么会懂得鱼的快乐?所以他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而是提出一个新的问题,使问题复杂化:‘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这句话是诡辩的精华所在。他抛却问题本身,转而攻击提问者,但实际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惠子答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慧子指出他并不知道鱼的快乐。但庄子却回答说,请循其本。子曰‘如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后面就完全是强词夺理了,玩弄那些字面文章,不说也罢。”

众人闻言都是点点头,那老者思虑了一会儿说道:“阁下言之有理,老庄之学,言之无物,误人子弟多矣。然则阁下方才所言,我等也俱是诡辩之徒,何也?”

“首先我并不同意你所说的老庄之学都是言之无物。至于你们的言论,我也听了好多天了,为何说都是诡辩?你们讨论了好多天为政以德、克己复礼,却全然不知道德为何物?故而笑语。”

“狂妄小儿……”

“哗众取宠……”

王小麦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大为不满。

“果然年少轻狂,老夫倒是要听听你这少年如何知道道德为何物。”那老者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王小麦问道。

“老夫孔颖达。”

孔颖达,虽然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姓孔的在古代好像都特别牛,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孔子的子孙。“不知孔先生,是否为孔家后人?”

“正是。”

“失敬失敬。”王小麦拱拱手。果然是那孔家一脉的,怪不得这家伙虽然看着年纪也就五十来岁,却在能在一帮老儒中带头说话。

“你若是词穷,我等皆当刚才那是痴言妄语,不必在此惺惺作态。”孔颖达不耐烦的说。

不拿出点厉害的来,你们还真当我这个21世纪来的四有青年没有一点干货呀!

“我这里有一个问题,是一直以来人们对道德的疑惑所在,劳请诸位大儒解答。”王小麦拱手说。

“快说。”

“有一人驾驶马车,比如孔先生驾着车马,载着在场诸位先生,飞奔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这山路极窄,只能允许一辆马车通过,转弯时却发现对面迎面走来一名孩童,此时若是马车转弯,便会将孩童碾于车轮之下顷刻丧命,若要救得那孩童性命,全车人又会冲出山路,掉入万丈沟壑之中。孔先生是德高望重的圣人之后,不知你作何选择?”这是个后世经典的悖论“电车理论”,它从根本上解释了道德的本质。以传统的道德观点来看,两种的选择都是不道德的。如果选择救全车人,那那个孩童必然就会死掉;而如果他为了就那个孩童而选择不转弯,那全车人都会被他害死。

“这……”孔颖达呆立当场。其他的老夫子略一思考,也都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

“若是你们能答上这个问题来,便知道了道德为何物。”王小麦说完,对旁边目瞪口呆的宋老三吹了一声口哨,示意他跟自己回屋。

“老宋……喝酒啊,你在想什么呢?”俩人进了屋,围着火炉又吃起了火锅。自从被宋老三得知火锅的吃法之后,便天天赖在他这里,一连吃了二十几天,这家伙也不嫌腻。反正王小麦已经是快吃吐了,他现在是专挑着锅里的青菜吃。来到洛阳之后,才终于发现了白菜这东西,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东西产自南方,现在北方种植的并不普遍。

“我也在想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呢,你能不能告诉我答案到底是啥?”宋老三喝了一口酒,皱着眉头问。这个老宋也有意思,一个大老粗,竟然也思考起学问来了。

“老夫也有此疑问。”徐文远还是老毛病,招呼都不打一声,推门就进,“还给你带来一位熟人。”

王小麦朝徐文远身后一瞧,的确是熟人,赶紧拱手施礼:“郑长史,你不是一直跟着魏公?怎么如今出现在洛阳?”来人正是王小麦曾经的顶头上司,原魏公府的郑长史。

“王先生不必多礼了。败军之将,这长史的称呼就不要再提了。”郑长史苦笑着扶住他。

郑长史当下向他叙述了当时洛阳一战的经过,当时乱军之中,他和李密失散,辗转多地最终被王世充所擒,“请”进了洛阳。郑长史说到这叹了一口气:“可惜魏公,一战落败,瓦岗烟消云散,悔不听当日魏玄成之言。对了,听闻当日王伯当得知战事不利,已带金墉城诸人退走,你又是如何来的洛阳?”

“我有一个同庄的兄弟,在程咬金手下做亲兵,听说程咬金被擒,我就留下来了,到洛阳来打探他的消息。”王小麦坦言道。反正大家都是阶下之囚,落的个背主投降的名号,王小麦说起此事来倒是没有一点心理上的负担。

三人又是一番长吁短叹,倒是让旁边宋老三这个铁杆儿的王世充手下不知所措了。宋老三站起身来向三人抱了抱拳:“你们几个慢慢叙旧,俺再去买些肉来。”

王小麦面带歉意的看了宋老三一眼:“我们三个人光顾说话了,还没有来得及向你引荐两位先生。”

“不妨事,俺是个粗人,哪有资格和你们这些学问人坐在一起。”说话间,他已经退到了门口。他这句话是发自肺腑之言,绝无嘲讽之意。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当兵的在当时社会本来就被普通百姓看不起,更何况面对的是王世充都礼遇有加的这些学问大家。当然,王小麦是纯属走后门混进来的。

“那就再有劳宋大哥去多买些酒肉,再弄几个煤炉过来,刚才我的言语中对隔壁的那些先生多有不敬。就当请他们吃饭赔罪了,银钱就算在我账上。”王小麦闻言也就不再推辞,他知道宋老三别看平时和自己谈话的时候有说有笑。但若是碰见了这院中的其他人,却都是退避三舍,礼遇有加。

“继开你又何必对这等丘八如此客套,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自古如此。”这老郑就是一个天生的阶级对立者,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他生活的这个时代,儒家的学说还没有被统一,各种解释层出不穷。

“非也,郑先生此言差矣。刑不上大夫本意是说君子治国若是犯了罪,不用等到刑罚来惩治他,他自己就会惩罚自己;礼不下庶人也并非是说士人无需对庶人保持礼节,而是要谅解对方不知礼,但自身仍要以礼相待。”对于这些有歧义的圣人言语,后来的儒学者都做出了完美的解释。

“好,”王小麦刚说完,孔颖达就从屋外走了进来,并且嘴上大声叫好。

这些人都什么毛病,进自己屋子都不敲门的,王小麦心说。

“孔先生。”郑长史忙向孔颖达见了礼。其实他二人年岁相当,都是五十出头,但郑长史却是对孔颖达分外尊敬,他二人原来应是旧识。

孔颖达回过礼,又转头看向王小麦:“家祖以及先秦诸师的言论历经多年,的确被有心人故意歪曲解读,以致现在儒学不振,被其他学派攻诘的窘境。”他话中的家祖应该说的就是孔子了。

“小子刚才一番不恭的言论一时出于激愤,还望孔先生恕罪。”王小麦连忙要把老孔扶坐在矮凳上。

“继开你有所不知,孔家人平日都是以周礼为常。”徐文远忙在一旁提醒他。

这下王小麦尴尬了,总不能自己坐着,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跪在地上,他因为十分痛恨跪坐,连屋里的席子都给了徐文远,平日里都是坐的矮凳。

“无妨,客随主便。”孔颖达却一点都不迂腐,一屁股大刀金马的坐在了凳子上。

徐文远和郑长史对视了一眼,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孔颖达没有依照周礼行事。这样的举动在王小麦看来没什么,但落在他们这些有心人的眼里,却不异于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文远兄的书信中所言,我儒家经义多有歧义,令人不解之处多矣,故邀我等前来论证。没想到各种说法实在难以统一,比如郑兄刚才所言的那句‘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就有十数种解释,实在是让人不知所措。窃以为,刚才这位小友所言,方才为正解。还未请教小友尊姓大名?”

“在下王小麦,字继开。”

“继开你与我等隔窗对立那一番话语,当真是发人深思。方才我与十几位大儒一起讨论,大家都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无解。不知你能否赐教一二?”孔颖达热切地看着他。

“是何问题?难道孔先生与诸位先生也无法回答?”郑长史诧异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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