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宏心有感触,但很快理智战胜了理想,方宏在电话里道:“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适合……。”
周崇道:“你是不是……在深圳有人了?”
方宏道:“不是。”
周崇道:“那是什么?你到底在深圳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方宏道:“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的样子你不会喜欢的。”
周崇道:“你在老家的时候就一向冲动,你在深圳是不是跟人打架伤到了脸,我不会介意的容貌……。”
方宏道:“介不介意,等有时间看到了再说。”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周崇决定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到一趟深圳。
为了掩父母一行人的耳目,当天周崇轻装出行,连瓶水都没带。
从家里出来比周崇想象中的容易,她是晚上走小路出来的,这些日子可能周父周母普遍觉得方宏离开当地很久了,加上长年累月对女儿做得思想工作,他们想自己的女儿应该对方宏已放手。
在县城一家宾馆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周崇就登上了开往深圳的长途客车。
周崇第一次到深圳的时间是2000年底,当时已接近2000阳历年,周崇几年前办得那张新身份证在老家从没用到,到深圳入关之时开启了它的第一次用途,用以在警察前面证明自己不是这个国家的恐怖分子。
走出罗湖车站的时候,周崇远远地看见一个邋里邋遢的人朝自己走来,看他越走越近,周崇心里开始慌张,她想躲回车站。幸亏那人在隔周崇还有好几米的距离就说话了,看着眼前那个人,周崇愣住了,她虽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谁,却能认出他的声音来。
周崇从没想过方宏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昔日的帅气一无所有,取而代之的是邋遢,肮脏,削瘦,衣服破旧和人见人厌,他的胡子应该有一段时间没刮了,又脏又长,像李逵一样。
方宏把周崇迎到他的大本营,就是那个天桥下面,众乞丐都当是“帮主”夫人驾到,纷纷前来一睹风采。
周崇非常厌恶一帮乞丐围着自己,与方宏一同出来的那老乡也在其中,周崇实在想不到方宏二人竟沦落到这般田地。
方宏却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就是环境差了点,桥顶上过得车辆比较多,有点吵。
老乡见周崇到来,趁机表示要脱离要“丐帮”,他想回家。
方宏心里是不同意老乡离开,但当着周崇的面他只能表示同意,他说人各有志。方宏的言下之意就是他暂时还不考虑离开。
周崇看不能硬来,只能先想办法把方宏接到宾馆去住。
方宏表示不想去宾馆,他说他们是污衣帮,跟净衣帮不同,不能随便走进宾馆一类的地方。方宏的意思让周崇就住天桥下,如果觉得桥下有异味,他会先点一盘蚊香熏一遍。
周崇不明白方宏在说什么,当夜周崇坚持要住进了附近一家酒店,周崇说自己要找地方洗澡,但一个人又害怕。方宏没办法只能允许。
在宾馆里,周崇用酒店里的一次性刮胡刀替方宏刮了胡子,还把他推进浴室里洗了个澡。趁方宏洗澡之际,周崇跑下楼到对面的服装店再替方宏买了两身衣服。
清除过污垢之后,方宏恢复了点往日的形象,中等身材且带着些帅气,他的长相本就敦厚,这时他除了头发长点之外,与之前的“丐帮”形象是天壤之别。
差不多的时候,周崇要带方宏下楼去理发,方宏说明天再剪。
周崇坚决说今日事今日毕。
方宏不想再顺从周崇的意思了,他觉得如果头发都剪了,就彻底没有了“丐帮”的标志。
周崇没办法,只能到酒店借了把剪刀,以给方宏整理头发的理由,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方宏的头发给剪了。
方宏一连在酒店呆了几天,每天都向周崇抱怨自己不该耽误“丐帮”事务,现在那老乡脱帮回了老家,“丐帮”里的大小事务还等着自己回去处理呢。
周崇的想法是想把方宏带回老家过年。
对回家这一点方宏十分忌讳,因为他觉得他的家是那天桥下的那个丐帮大本营。方宏急需帮助的时候家里人冷漠地袖手旁观,周崇理解方宏对家里人的气愤。
周崇说:“那我留在这里陪你过年。”
这时离农历年还有一段时间,方宏说:“你还是回去吧。”
周崇说:“我回去了,你肯定还会回那个破‘丐帮’。”
方宏对周崇的用词不高兴,他说:“‘丐帮’就是‘丐帮’,没有破,你得注意你的用词。”
周崇再也忍不住了,她看着方宏说:“你这样做到底是跟谁在睹气?是跟你家里人还是跟这个社会?你认为你气得到你家里人吗?你认为你气得到这个社会吗?你只气得到我,你知道吗,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伤心,你只气得到我……。”
说完这些的时候,她的眼泪已忍不住流了下来。
方宏愣了一下,但嘴里还喃喃地说:“你不要有职业歧视嘛。”
周崇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她说:“你谁都气不到……你只气得到我……。”
方宏说:“哎呀,我大不了不去了,可以了吧……。”
尽管方宏表态愿意脱离‘丐帮’,周崇还是不放心,担心自己一走他又会走入‘丐帮’。
周崇这一呆就呆到2000年农历年的年底,直到方宏在龙岗那边找到份工作,住工厂里上了一个星期的班,她才买了回老家的车票。
上车的时候,周崇千咛万嘱对方宏说:“我过完年就会过来,你在这边认真上班,记得手机不能停机,最多隔一个星期你就得给我打个电话。”
直到方宏点头答应,并一再表示不会再回那个“丐帮”,周崇才满意地上了车。
周崇回到老家后,周父周母风闻自己女儿与方宏在深圳住了一个多月,气得把女儿的物理实验室都给砸了,周崇的哥哥周田指着周崇的面大骂其贱货。
周崇的姐姐周仰远在省城,平时周崇也就只跟自己的姐姐好,周仰听闻家里的情况之后,周仰说:“谁叫我们在家里都是女人呢,这就是命。。”
这一年周崇的姐姐周仰没有回家过年,周崇更是倍感孤独,姐姐比她大近十岁,看着父母对哥哥的每次格外开恩,周崇突然想这么多年以来,姐姐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姐姐高中没毕业就被迫给家里的弟弟(周崇的哥哥)挣学费,事实她对自己弟弟从来没有好感,她的学习是家里最好的,但她又是最早退学的。家里建得房子她的功劳最大,但每到年底,她又是所有人当中最不想回家的。
对周父周母而言,其实他们心里是有数的,也觉得对两个女儿有愧,大女儿长年累月在外面,鞭长莫及,所以他们觉得一定要对小女儿好,譬如说允许她在家里建一个她喜欢的物理实验室,而他们的要求紧紧是只希望她不要跟方宏来往。
周崇的老家靠近湖南,周父周母早就替小女儿在湖南物色了一个婆家,那家人有钱,光聘礼那家人就愿意送十万过来,后续还有。一个连聘礼都没有的人,他们还能指望对方能爱自己女儿么?这就是他们二老的逻辑。
周父周母认为光喜欢是不能当饭吃的,再喜欢最终还是得回到柴米油盐这个事情上来,这事他们有经验。周崇的观点是她绝不会喜欢一个年纪大过自己的姐姐的人,她不想自己的老公叫自己姐姐竟然叫妹妹。
湖南那个“婆家”的儿子周崇之前看过,比周崇大十几岁,像个病痨鬼一样,说起话来特别像白痴,因为再花钱在当地都找不到合适的女人,他们只能在邻省外购。
周父周母对周崇说:“你别以为他是找不到女人,只是他找不到合适的女人而与,要是随便凑合,他随手一抓都是一大把。”
周崇当时对周父周母说:“你们是看中他的钱吧?”
周父周母非常生气,凭良心讲他们不是,家庭的经济能力只是他们看中的一个因素,但不是主要的因素,他们觉得无论怎么看,他们都觉得湖南那个要比那个花言巧语的方宏要好,湖南那个除了年纪大一点点外,其它什么人品,性格,家庭条件都比方宏要好的多。
尽管周父周母只看过方宏三四次,但他们固执地认为湖南那个的人品和性格一定比方宏要好,原因是他们都认为自己对女儿没有私心,是为了女儿好。
没有私心为了女儿好,他们理所当然认为可以不顾一切,甚至限制女儿的自由。他们从没想过所谓的为女儿好女儿到底愿不愿意接受这一类的问题,还有出发点是好的,是不是结果就是好的?还是只是他们自己认为是好的,自我感觉良好?
如果当初女儿听他们的嫁给湖南那个白痴下场悲惨的话,他们一定会说:“女儿,这就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