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微与金吒在内城三清宝殿见着姜子牙时,他正在调息吐纳,闭目听座前十几个修士汇报内城之外的战况。他将金鞭横放膝头,面上瞧不出慌乱之色,好似内城之外什么都没发生。待听着身边修士通传,才将双眼睁开,向李少微笑了笑:“你们刚离开这里,鬼族就大举进攻而来,看来他们是故意放你们出去的,是我棋差一着……仙友,玉鼎真人那处洞府可有找到?”
旁边的修士递来补气的丹药,李少微含了一颗在口中:“找到了,我们还找到了玉鼎真人,但是,他的身体被鬼族神荼所操控,洞府也为他所占。”
姜子牙点点头:“情势不妙。你所说的那神荼始终未露面,我怀疑他就混在城内,不然外城至于一夜间失守。我因此才将城中修士聚集起来退守内城,只为不叫他有机可趁。但如今,我们却难以支撑了。”
“姜兄作何打算?”
“我会与玉虚城众修士共战到底。”姜子牙微微摆手,叫身旁的修士暂且退下,只留了李少微与金吒,“我之前收着传讯,有几族援军已至。”
李少微闻言松了口气:“太好了。须弥山仙长一到……”
姜子牙摇了摇头:“倒不是须弥山的援兵。唉,如今只有鬼族围城,自在天魔头却悄无声息,他们该是担忧这是魔道声东击西之计,因此才留在须弥山备战吧。来的,便只是与你交好的几族。要形势还是前些日子那般,援军在外,我们在内,尚可内外夹击鬼族。可现在鬼兵已突入外城,要知道自己被困在此处,说不定要来个鱼死网破……玉虚城中修士、凡人,能活下来的不会多。我也是因此才将此地守住,要慢慢想个两全之策。”
李少微想了想:“你是说,得先叫鬼族兵从城内退去、或者寒了他们的胆气?”
姜子牙低叹一声:“这并不容易。即便须弥山的杨戬仙长至此……城外鬼族已经营许久,鬼族阵法又变化多端,防不胜防。要入阵去斗,就不是和一个人、几个人斗,而是同整个鬼族军阵在斗。你们两个从外面回来,该已体过了。”
李少微想了想:“那要是个熟悉鬼族阵法的渡劫呢?”
姜子牙苦笑一下:“渡劫……神荼可能就在城内,我要是出城迎敌,只怕……”
“姜兄,我说的是我师叔祖,殷无念。”
姜子牙愣了愣,先看看李少微,又看看金吒:“殷无念?你们两个真元耗竭,我还以为……在师兄那洞府发生了什么事?他已入渡劫境了!?”
李少微叹了口气:“姜兄,你之前不问他……当我们是和他斗起来了么?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成见。之前出城追魑魅的时候,他先帮我坚定了道心、破除了魔念。在真人洞府中的时候,他又为了能叫我们脱困尽快赶到玉虚城来,不惜以身犯险收了那洞府,却也因此差点儿身陨道消——如今他就在城外,要一个人破去鬼族军阵的。”
“他果真收了那鹤府?”
李少微的话听起来已有些怨气,姜子牙却似乎并不在意,而站起了身:“他收了那鹤府之后……并未走火入魔,而是证得了渡劫境?”
“你知道洞府的事!?”
姜子牙沉默片刻,低叹一声:“惭愧。少微仙友,你说得对,是我此前气量太狭了。我的确知道洞府之事,但并不清楚详情。乃是师兄应劫之前曾说,殷无念在鬼族之中,是他的心劫。要有一天离了鬼族,便还要渡个身劫。要渡得过,便可证逍遥大道,要渡不过,就是真成了魔,我却没料到这劫是此时来的。”
“这两个劫数,也是我师兄要渡的劫数,我自是知道有多难。我原想殷无念必然不成,也就处处提防他,唯恐他包藏什么祸心……又或者魔性未除。”
他又摇了摇头:“可没料到殷法王……不,殷道友,唉,果真是人中龙凤,竟然真有了如此造化!等此战尘埃落定,我将亲自向他赔礼……玉虚城中灵药宝材极丰,到时任他取用!”
“师叔祖该不在乎这些的。”李少微沉默片刻,摆了摆手,“请姜兄与外围援军取得联系,鬼军一旦被破,就叫他们抓住机会吧。”
……
冥服翳在魑魅那里受了气,憋了一肚子的火领了千余鬼兵,直往东北方向去。其他的方向,要么有人修在小股反攻,要么是魑魅的战场——战阵之上最要紧的是什么?自然是保命。他统御鬼兵一共才没多少日子,真到了战况激烈时候叫人从背后抽冷子来一下才不划算,趋利避害才是上策。
不过到这时候他倒是有点怀念殷无念做幽冥师的时候了。殷无念哪里都不好,唯有一点不坏——大军出动时他的安排都称得上公道,能叫人人都有便宜可捡,不像那位圣女蛮横霸道,简直不给别人留一点快活的余地。东北方向此时看着争斗并不激烈,十有是那里的人修已被清剿干净,他只消去战场上搜刮就好了。
但等他愈靠愈近,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那里的浓雾之中影影绰绰的还有数百鬼兵,却既没像闻着腐肉味儿的豺狼秃鹫一样在地上翻检财货,也没东奔西跑地追击残敌,而老老实实地列成了队伍,仿佛正在听什么人的号令。
他妈的,鬼族之中什么时候出了这种人才,能将这些混账蠢材治得服服帖帖?
冥服翳觉得如今自己也算大权在握,该收拢点儿贴心的班底。要真是修为不高的,捉了来炼成鬼将,日后也就有了个得力臂膀。因而远远便喝:“什么人在这儿统兵?干得不坏——出来叫本尊见见!”
听了他这话,浓雾之中的鬼兵忽然分向两边,在中间让了一条道。
一个白衣人周身黑气缭绕,足底不沾一点儿血腥,像踏在半空中一样走了出来:“黑山老怪,几天不见,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