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来到暖风亭中的时候,殷无念仍在枕着胳膊仰壳儿躺着。代玉虚城主朝殷无念施了个道礼,走到他身旁站下往远处看“我在玉虚城的时候,此间还是一片荒坡。后来不知是谁在这儿建了这个暖风亭,又在远处遍植花木。这么一瞧,倒叫这里地气荫人,天气煦育,成了个福地,料想设此亭者,当初也是为造福一方。殷法王在此地修行,该也能体会其中深意吧?不知心中怨戾之气可去了些?”
殷无念慢慢坐起身“……你认真的?”
姜子牙微微一笑“法王指的是什么?”
“我是说——”殷无念指了指自己,“这暖风亭是我建的。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姜子牙沉默片刻“法王在说笑?”
殷无念笑起来“说什么笑?我当初来了玉虚城,你师兄跟我说,哎呀,清虚观弟子个个儿出类拔萃,未必能在玉虚城久驻,也许很快就要去往须弥山做仙官了。又把我领到这破地方来,再说,这里虽然荒芜一片,但胜在阴阳交融地气和煦,是个建立道场的好地方。殷离,不如你就在此地开辟洞天,也省得去内城中与旁人挤在一处。”
“我当时就想吧,咦?我这一来,玉虚城主就对我另眼相看特事特办,可真是慧眼识人,就喜孜孜在这儿搞了这些东西出来。不但这儿啊,往后二十里地,当初全要划给我的。可等我暖风亭刚建好,你师兄就对我摊牌了——他可以帮我救我师父被困在登仙台的残魂,可要我先去寂幽海卧底。我能怎么办?只好走了。这么一走,这暖风亭就便宜城里人了——姜道友,那你现在问我,有没有觉得心里怨戾之气去了些?你认真的?”
姜子牙面色不变“原来有这么一段过往。唉,师兄行事,有时候的确心机太深,又霸道了些。虽是为了三界之劫,但也的确叫殷法王身受了罪业。但师兄已遭了劫数,法王,你要能将这心结放下,对你日后修行也是有益处的。”
殷无念笑起来“我没放下还是你没放下?那刚才干嘛把我支走,你们几个开小会去?”
李少微站在两人身后,生怕他俩吵起来,只得低声道“师叔祖,倒也不是什么小会……城中长老、修士,都在其中了。”
殷无念冷笑一下“哦,那就偏偏没我?”
姜子牙点点头“原来法王是为此事不高兴。其实倒不是贫道对法王有什么忌惮,而是为了你这位师侄孙。”
又道“须弥山的太白、杨戬两位仙长,委派我来城中主持的时候曾对我说,有意叫少微道友日后统御百族。既是二位仙长做了决断,我自是赞成的。这回法王叫他带灵石、丹药来此,也是为他铺路打算吧?那可有想过——玉鼎真人之事,我放得下,城中旁的修士可放得下?”
“李少微天性纯良,对法王这位师叔祖自是无所不应。要法王今日入殿,有城中修士对你发难,叫少微如何自处呢?他为幽冥师说话,旁人觉得他不义。他冷眼旁观,又有不孝之嫌——法王乐见他落得如此局面么?我是因此叫法王暂且回避,并没有记恨的意思。”
“哦,你说我来到玉虚城,是拖累了他?”
姜子牙低叹口气“要我没看错,殷法王如今不是人身吧。”
殷无念心中一惊。他修的这魔功是三界独一份儿,就连神荼、魑魅都要被他耍得团团转,自觉旁人更看不出什么端倪。可如今姜子牙却能觉察自己这“肉身”有异?
即将渡劫飞升的境界,果然不同凡响。殷无念索性笑了笑“到底瞒不过姜仙师的法眼。”
“你这肉身来自五行灵盘。该是少微道友将其一角拘了出来。照理说只有此肉身与灵盘之间的联系暂被切断,该是个空壳。但我观你此时却灵力充盈相,又看这亭里……殷法王,此番带的灵石、丹药,也有半数都归了你吧?”
李少微急道“仙师,此事由我一力承担——”
姜子牙抬手一摆“我倒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能入城、能叫城内修士得以修养调息,全是法王的功劳。既然为我玉虚形神大损,取些法宝、灵石补足元气也是应当应分的。只是这两件事,由法王你来做我并不意外,可经了少微道友之手,我就略感诧异。依他的性情不至于私底下动这样的手脚,他既然是因你而做此事,又算不算是你引他入了歧途呢?此事要叫城中修士知晓,又要如何看待他呢?”
殷无念冷笑起来“不愧是玉鼎真人的师弟,连话术都一模一样。当初玉鼎拿我师父和三界劫难逼我,如今姜子仙师你又是要拿我这师侄孙的修为前程和玉虚城逼我了?那咱们把话说开了——你的意思是,不想叫我再和李少微纠缠、离他远远的?”
听着“李少微”这三个,李少微愣了愣“师叔祖……”
姜子牙抚髯笑了笑“法王心思通透。”
“好。那咱们再论一论。当初玉鼎做事不地道,肉身被夺神魂无踪,姜仙师觉得他是不是自作自受?”
姜子牙垂眼,只念了一声“福生无量天尊”。
殷无念又道“那既然你也觉得是他自作自受,他那边的账就清了。可我这儿呢?你打算拿什么赔我来?”
姜子牙长叹一声“殷法王是指,你入了魔道、没了渡劫飞升的机会么?你如今既然已是大乘的神魂心境,该只差个相当的肉身了吧?此事既然由我师兄而起,也就该由他了结。他那肉身已被神荼占了去——要法王有本事将那肉身再夺回来,就送你如何?我那师兄在世时已是渡劫之境,法王得了这副躯壳,当可心满意足地往别处逍遥快活去了吧。”
“好,你姜子牙说话痛快!”殷无念拍了三下手,“短则三天,长则七日,我就叫魑魅带咱们找着神荼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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