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顺遂多了,新的桌子被设好,众人带着诡异的兴奋重新落座,除了一个视线直落在容霜至身上,有如芒刺一般,让容霜至遭受心灵的不适外,其他一切皆好。
顾流风淡定地拿着壶给自己和容霜至都倒了杯酒,才开始跟古景寒暄。“他在与我闹脾气,我又不能不管他。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了。叫你如此看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可谁都有不体面的时候,权且,包涵则个吧。”
在座的都是青昭宗资质不错的弟子,个个耳聪目明的,看了一幕啼笑皆非的戏,谁还能不明白是干嘛?可听到当事人亲口说,那便又不一样了,当即恨不得乱成了一锅粥。也就古景还在一旁,勉强压着,否则,早就沸腾了。
可饶是淡定的古景也不好受,按道理说,千机阁阁主若是能与青昭宗谁结为秦晋之好,那都是一件喜事。偏偏是容霜至,君不见,这人的前任准道侣还在省身堂关着,尚未发落。可昨日赵尚言刚出事,这个时候就出现第二春,多少有些让人想要发散思维,想入非非。
“倒不知道,先生和霜至是什么关系?”古景艰难咽了口口水,还是在容霜至与大生意间豁了出去,一双温雅的脸此刻板正地肃着,正经道“君子谦谦,有所为有所不为。该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先生若是”
说到了一半,却又欲言又止了,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若是说了出来,可就挽回不了了。
片刻间,席上鸦雀无声,再是涵养好的弟子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地望着这个角落。
只身为主角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坦然,容霜至是债多不压身,不屑争辩什么,顾流风却也是故意的垂目不言。
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流风才是叹了口气,俯身向着容霜至那边端了杯酒,在靠近的时候,用只有两人听到的气音轻声道“你又得欠我个人情。”
“你想哪里去了?”顾流风终于抬起眼皮,略看向古景,嘴角噙着笑,带着明晰的淡漠,幽幽道“今日之事,本不必多言。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为了容仙友的声誉,事到如今,我怕也不能瞒着了。”
“我好歹也是顾二的叔叔,来青昭宗之前,与这位小友更是素昧蒙面。即便一见钟情,也未免太离谱了吧。诸位错怪顾某倒也无妨,可容仙友却是青昭宗人,若是坏了名声,顾某可担戴不起。”
容霜至心说我去你,若不是你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地一抱一扯,非要和自己攀扯上关系,哪里会有这等的闲事?都是这人惯会装相,如此这般肆意妄为,还能哄得人一愣一愣的。
“那先生又是为何如此?”古景悬着心想要放下,又不敢下,听他模棱两可的话,只能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
“说来也怪,昨日我寻到这位小友的房间时,他正突发怪病,灵脉被封,浑身发热,躺地□□。我察觉不妙,却又不通岐黄之术。本想去找人求助,可这位小友又巴着我不放,无奈之下,”顾流风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如何”周围的人个个竖起耳朵,只觉这经历得实在刺激又带感,听到顾流风欲言又止,不少更是屏住了呼吸。没人察觉到此刻容霜至早被顾流风定住,一言不发,乖巧得如同一个木偶一般。
“我找了云舟过去,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无奈之下,只能给他喂了一颗用我自己的灵力化开的化灵丹。”顾流风一本正经道,却还是一手覆在容霜至的额头上,轻揉了揉。刹然间,丝丝缕缕的灵气轻车熟路在他四肢百骸运转着,让那内里的丹田疼痛舒缓了些许。
只那被顾流风揉着的额头泛着异样的红,那红色还有蔓延的趋势,让容霜至的脸上像是抹了上好的胭脂一般艳丽。
顾流风却视若不见,继续道“帮忙帮到底,咱们虽修道,却也要送佛送到西。小友该知道,化灵丹虽可解百毒,却极其地吃灵气吧。且未免干扰他人日后修炼,这传过去的灵气最好出自一人。”
“只是这孩子面皮太薄,人还没好,却死活不愿接受我的灵气了。我这才。。。。。”顾流风说着轻眨了眨眼,道“修者传送灵气乃是亲密者所为。今日虽逾距,可我看了容小友的东西,多少也要承他的情。若是让大家有了误会,那也是顾某的错,可莫要误会了容小友。他昨日刚识人不清,遭人背叛,险些落入陷阱,也是个可怜人,不是吗?”
随后一波升华,说得感人肺腑,容霜至眼睁睁看着古景面上一松,站起来,跟他行了个礼,感激道“先生果真大义,晚辈方才失礼。”
“谬赞了,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只要容仙友领情便好。”顾流风扭头朝容霜至笑笑。在那一刻,容霜至身上的禁锢便被解了开来。
容霜至却没动,他下意识地轻颤着睫毛,隐晦地望了身边的人一眼。这人不仅在帮自己澄清被众人背地里猜测的闲言碎语,更是将昨日的锅狠狠扣在了赵尚言身上。
所以方才一上来就和自己亲昵,故意引人误会,得以有了澄清的机会,堵住悠悠之口?
容霜至一愣。他不是原主,不怕流言蜚语,更不怕众人口诛笔伐。只以为顾流风不过是借在众目睽睽下的狎昵态度羞辱自己,却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人不仅为自己说话,还三言两语将昨日与今日的所有怪异之处,圆得滴水不漏。
倒确实为自己省了不少的事情。
只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若不然,容霜至真想擒着他的肩膀,问问,他这都是在干什么!何故绕这么大圈子帮自己?
…………
一场宴,带着容霜至满腹的心事终是正式开始。
“晚辈与先生传信所说之事,倒不知道先生作何想法?”酒过三巡,古景这才步入正题。
“蓬莱宗不过成立百年,宗内连一位仙尊长者都无,不值一提的宵小也欲与我青昭宗争锋?说什么可承问天之试?承天之试十年一次,向来是我青昭宗承办,此次自然也当仁不让。先生千机阁遍布天下,若能替我青昭宗向天下广发问天帖,此次承天大比,自当盛况空前。”古景高举着酒杯,朝着顾流风敬了一杯酒。
承天之试是在青昭宗逢十年举办的一次大比,广邀各路仙者切磋,不拘来历。每逢大比之时,青昭宗门庭若市,不少仙者慕名而至,只盼与人一战,确实是修真界为数不多的盛况。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大比,对修士们来说是很喜闻乐见的,并不缺人捧场。
毕竟一味地修炼,却不知道同期其他仙者的深浅,多少有些闭门造车,于修道之路并无益处。
更何况承天之试后,青昭宗会为表现惊才绝艳者独开一个秘境作为奖励。此间秘境由来不凡,传说是上古之地,藏有大机缘,仅因为这个就让不少人趋之若鹜。
不过因为百年过去,也无人找到过这等逆天改命的机缘,不少修真人士觉得青昭宗是在虚假宣传。好在这个秘境即便没有大机缘本身也不算差,进去的人确实多少也有不少收获,虚假宣传这样的小事无伤大雅,不值一提。并不影响这个大比在众位修者心中的地位。
可就是这么个出风头的大比,青昭宗今年却想拉人入伙,拉的还是这些年崭露头角的千机阁。
众人不知道什么缘故,顾流风听到古景提起蓬莱宗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些年修真界江河日下,能到大乘期的仙者寥寥,可修真门派倒是层出不穷,想要借主持大比广招仙者的宗门自然不少。青昭宗积威已久,树敌也多,不少人即便知道对上青昭宗不过以卵击石,也想要给青昭宗找点麻烦。新起的蓬莱宗就是这么一个不入流的门派,眼看着青昭宗十年大比之期将近,便到处说也要举办大比,还要请千机阁的顾流风替他广发帖子。
青昭宗泱泱大风,亲自处理蓬莱宗多少有些以大欺小,可若是放任不管,蓬莱宗虽没有本事压青昭宗一头,万一财大气粗的顾流风应承下来,岂不是间接打了青昭宗的脸?是也,古景索性请顾流风来入股,势必要将这脸优雅又从容地反打回去。这便是古景请顾流风来的目的。
只是能不能打脸,就要看顾流风给不给这个面子了。
“青昭宗问天是为天下培养后起之秀,此等功德之事,顾某自然不会怠慢。凡承天之试摆擂待客所需费用,我顾某一应承担。”顾流风笑笑,望着那酒杯一饮而尽。
“那晚辈在此多谢先生。”古景一愣,却没想到顾流风如此好说话。连忙站起来,朝他行了个大礼。
片刻间才有些怔忪道“先生如此给古景面子,倒不知道该怎么谢先生可好?”
顾流风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即说话。
这位首峰弟子地位非常,青昭宗宗主空悬百年,四位仙尊德高望重向来不问俗事,所以古景即便身为弟子,却俨然已在这第一宗门内当了家。身居高位之人,还能如此谦谨待人,不得不夸一声好心性。只这么大一个家又是如何好当的?周围师兄弟们潜心修炼的时候,他却为俗物缠身,几经心酸许是只有自己知道。
“青昭宗乃第一宗门,发帖何须千机阁?这等事情,顾某还是看得清的。既然承你的情,多少也得表示一二,为此等大比付点俗物,不过添个彩头,与你方便罢了。”顾流风捏了捏自己的额角,漫不经心道“你若是想要谢我,承天之试之后的秘境名额,给我留下一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古景“。。。。。。”
“怎么,让你为难了?”顾流风看到古景没接话,抬着眉意外道。
“不过一个秘境名额,怎会为难。”古景仓促笑笑,心里边滴着血,嘴硬道“先生如是,是给晚辈面子,晚辈自当感激不尽。”
唯有容霜至在一旁暗自发笑,顾流风以为的随随便便给出的秘境名额才是真正难到手的东西。因为,那确实是真正的上古之地,原书中,江雪寒正是在经过大比后得到了传承,从此修为一日千里,一经出秘境,便引得山海沸腾。
也正是如此,青昭宗破例将空悬已久的宗主之位传给了他。
这等的秘境,进去自然需要付出些代价,这也是为何,青昭宗弟子无数,这秘境却只会每十年开一次,且允许进去的人寥寥。
不过,想到眼前这位的腹黑属性,一时之间,容霜至反而不知道顾流风是真的不识货还是假不识货了。
…………
夕阳西下的时候这宴会才了,有了方才的解释,顾流风在古景和众位弟子的目送下,堂而皇之带着容霜至漫步而去,让容霜至收获无数或明或暗的艳羡和嫉妒目光。
容霜至却毫无所觉,直到顾流风将他送回了院子,容霜至才猛地拽住他的袖子,贴在他耳边,沉声道“顾先生,您这周身一丈之内,根本不是结界。而是,可由你随意掌控的禁制。”
“所以呢?”顾流风一愣,没想到这只猫这么快就要发制人了,却还是淡笑道“我制住了你这么多次,你现在才发觉吗?”
“带着禁制入宗,费尽心机放出一条附着生魂的魔尸,煞费苦心帮我脱难,将我身边的局势,看得比我还清楚。”容霜至望着他,冷冷问道“顾先生,除了顾先生,您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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