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回家种田(1 / 1)

仲夏夜,芒种天。

顾行刚破获一起十年未破的杀人案,被总局提携直升崇恭支队一把手,完成三级连跳。

他一不做二不休,把一帮技侦和外勤带去酒吧嗨了一晚。

“今天我请了!兄弟们喝好玩好!”顾队一身皮质大衣,拿着玻璃瓶,大长腿一跃跳上桌,给大家扭了一段乡土味十足的野狼迪斯科。

喧嚣的音乐刺喉扎耳,染坊似的灯红酒绿挂在男人周身,完美地勾勒出他劲瘦精悍的肌肉线条,像个桀骜不驯的二流混子。

底下人沸腾地欢呼呐喊,酒水在室温的烘托下充斥在空中,宛如在拥戴他们的神明。

一舞毕,顾行下来就被拿着笔记本的实习生围成了粽子,“顾队!请问您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可曾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

“案卷显示嫌疑人反侦察能力特别强,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

顾行随意搂过一个人的肩,喝了一口格兰菲迪,佯装醉酒地道“首先,你要有一双像我一样的眼睛。”说着用手指比了比,场内光线红绿交错,他险些俩指头塞人眼珠子去。

学员们互相嘀咕,一面从变幻彩光中捕捉他深刻挺拔的五官,一面在笔记本写下“丹凤眼,眼尾斜挑,看人的时候自觉散发瞧不起人的气息”。

顾行有模有样地打了个醉嗝,“其次,你要有两只像我一样的手。”把手举过头顶,颇为嘚瑟地来回显摆,“看到了吗?”

学员们面面相觑,又写下“手掌大而糙,像干活的老农”。

顾行鼻子翘得老高,用指腹点了点,“最后还得有一只像我一样的鼻子”。

学员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写下“驼峰鼻也是一大亮点”。

顾行满意地抽走其中一人的笔记,“写好了吧,我瞧瞧。”

结果几行不堪入目的字蘑菇云一般炸进了眼底,顾行立马将笔记本摔到他的脑门顶,“眼睛是明察秋毫!手是行动力强!鼻子是敏锐的嗅觉!一群蠢货!”

这届新人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了。

他训完新人,左右开弓一伸手,在一群酩酊大醉的酒鬼中精准抓到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好友,醉醺醺地在那人乌黑柔亮的头发上吐气,“阿成啊,你说当年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怎么把咱俩从警校薅出来的,我怎么就没有那种魄力呢。”

方希成的身材不算壮实,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刑警面前略显小只,一身黑西装,刚又被强灌了半瓶啤酒,此刻蔫得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你说……什么?”

他朦朦胧胧一抬头,就露出一张清隽鲜明的脸,迷离泛滥的眸子掩在金丝镜框下,乍一看辨不清年纪,要不是他是个男人,估计现在就是崇恭支队当一不二的警花。

顾行扯着嗓子又嚎了一遍,“我说这群新人没一个能打的!”

这一声可谓是震天动地,方希成的耳膜都差点被他吼破了,一个激灵抖走酒气,“喂,你小点声,新人还在呢。”

他是个典型的中庸派,不揭短不扬长,做事规规矩矩,连常年配戴的眼镜都擦拭得一丝不苟,干净得能倒映出顾行的脸。

顾行轻笑一声,仰头把酒灌进肚子,然后搭着他骨感极重的肩悠悠地道“阿成啊,我可能要走了。”

话音不算大,一出口就淹没在鼎沸的低音炮里,五彩斑斓的光晃过他尖削的下颔,稍纵即逝地掠过一丝匪气,方希成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表情立刻凝滞了,“你该不会还在为三年前的案子……”

多年共事让他们对彼此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语气词,就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事在人为,阿成,”顾行没等他说完,斜睨撞上他的目光,嘴角虽然是笑着的,但眼尾那股深沉的怒意几乎快要沸腾得要迸裂出来,“我相信师父没有死,你觉得呢。”

方希成忽然呵斥道“够了!”

“开玩笑呢,那么当真做什么。”顾行不经意地放开了他。

“你。”

“好了,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都去点了,过了这村没这店,我就请这一回。”他转身走向吧台,颀长的背影没入喧阗正酣的黑暗深处,方希成凝望他绷得笔直的肩膀,也不自禁咬了咬牙。

这时,一个抱着笔记本的实习生唯唯诺诺地走过来,“方主任,顾队他怎么了?”

话音未落,方希成那点微乎其微的惶迫就不易察觉地收进了心底,他摘下眼镜,言简意赅地道“你们顾队有病。”

像方希成这种外表斯文得如同从书里抠下来的人,他拿一把菜刀冲着你,你都不觉得他要行凶杀人,他骂你一句有病,你还能拍手称赞,甚至要求声音大点爷听不见。

学员红着脸跑开了。

方希成“……”

·

第二天,作为准点小王子的顾行破天荒起了个大早,穿着警服,戴着警帽,一本正经地叩响了总局长室的门扉,“刘局,我是顾行。”

“进。”

一纸辞职信递上,刘局长写字的笔锋一顿,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狐疑的目光透过老花眼镜递过来,仿佛在说你小子又在玩什么花样。

顾行挺胸立正,“报告刘局,我家田地荒废,我要回家种田!”

刘局长的老花镜猛地跌了下来,“你说什么?”

顾行提高了分贝,“报告刘局!我要回家种田!”

刘局气得浑身发抖,头顶一圈所剩无几的地中海都要竖起来,“你再说一遍!”

顾行非常听话,“我要回家种田——!!!”

然后整座楼都知道他要回家种田了。

刘局拍案而起,“滚去审讯室!不交代清楚原因你哪都不能去!”

然后就是漫长的审讯时间,前来审讯的人是在他手底下待过三个月的陈俊安,昨天被酒水浇灌了整整一宿,现在身上还残着酒气,但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口一个“顾队”、“您”,礼貌得如同在说“顾队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顾行摆摆手,“不用跟我客气,照常走程序就行。”

“那怎么行!您可是咱们队破案率第一的顾队!按理来说我还应该叫您一声师父呢!”

顾行“得得得,赶紧啊……”

于是在这货无限客套和顾行三催四请的碰撞下,足足花了三个小时才审完。

顾行生无可恋地看他一张大饼脸,小眼睛,还有皮肤坑坑洼洼的青春痘,就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

这孩子哪点都好,就是不适合当刑警。

还好陈俊安对他言听计从,不辱使命认认真真写下一行“回家种田、养猪、修房子”,“啪”一声盖上文件本,才依依露出不舍的表情,“顾队,您真要辞职啊。”

顾行嗡嗡地嗯了一声,双手合十抵着下巴,白皙的灯照在墙面打在他的脸庞,狭长的眼眸夹着银光,恍若挂了一层寒霜。

陈俊安顿时一个哆嗦,心说该不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陈,你先出去吧。”这时,方希成推门而入,眼神藏在透明的镜片后,淡淡地落在顾行身上。

陈俊安简直看到了天神下凡,跺脚敬礼回了个“是”,就麻溜地退下了。

方希成是法医主任,工作时间穿着白大褂,纤细的脖颈后零星几缕黑发,衬得那皮肤白得反光,肩膀也不似其他人那般结实,削瘦得仿佛风一吹就倒,但就是这么个羸弱的人,帮顾行破获了无数起疑难案件。

在他进门的那一刻,顾行眼中的寒冷刹那间换成了温水一样的流光,“阿成,你怎么来了。”

“收尾工作小赵在做。”他踱步上前,递过一支烟,就着椅子坐下,“我们聊聊。”

顾行接过烟在手里把玩,唇角勾起一抹笑,“怎么,你也想听听我的种田大计?”

他的笑容不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嘴角歪斜,显得有点蔫坏。

“糊弄小陈和刘局的那套说辞就免了吧。”方希成知道他的德行,不想跟他虚与委蛇,从口袋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铺开陈在桌面,推了上去,“你辞职,是因为他吧?”

这是一张放大的监控截图,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叼着烟,正对着监控微笑,一只眼睛被帽子遮挡,另一只眼睛弯得像一轮残月,唇角也是上扬的,但整体看上去,却莫名有一股阴鸷感。

左上角的时间显示一个星期以前,凌晨两点。

顾行握烟的手微微一抖,故作淡定地笑道“咱俩这么多年交情,想来我家直接配把钥匙,不用拜托技术队黑我系统。”

但他侧颈清晰的肌肉轮廓顺着脖子蔓延没进衬衫领口,像一只绷紧的弓|弩。

微开的衣襟里,朦胧掩着一条骇人猩红的疤痕,给这具完美的身躯添了一笔瑕疵。

“我乐意。”方希成说得理直气壮,指着纸一字一句地道,“你看好了,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那个人在三年前就已经被你开枪打死了,你亲手杀死的!还是我给你做的尸体解剖!也是我写的死亡证明!”

他大约这辈子都没训过别人,一腔火气收进嗓子眼,仅有的一点理智全给了顾行。

顾行双眼放空,没有说话。

记忆从虚空中浮现那人的影子,虚弱贫乏的身体,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蛋,可以用漂亮形容的五官,以及和这些特征都截然不同的眼神。

——属于杀人犯的眼神。

铺天盖地的警笛在宁州鸣了三天三夜。

他藏在深渊中,冲顾行咧嘴一笑,嘴角裂开到耳后根,源源不断涌出黑色的血。

那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怨毒,犹如在说,“你等着,等着我拖你进地狱”。

良久,顾行才堪堪张开薄唇,“就算不是他,他们之间也会有某种联系。”

方希成气得站了起来,“顾行!”

顾行从容不迫地抬头,露出一个讥笑,轻而易举把他的呵斥顶了回去,“师父怎么教我们的,你都忘了吗?”

方希成立刻说不出话来,有如冰水浇在心底,所有愤懑都被“师父”这两字灭得烟都不剩,半晌才虚虚道出一句,“我没忘。”

“那么如今支队为什么人员紧缺,你也没忘吧?”顾行笑得败絮尽显,视线如同毒蛇的杏子,一寸一寸贪婪地攀过他的脸。

方希成泄气似的坐在椅子上,“我怎么会忘……三年前的纵火案,我们损失了多少……”

顾行不笑了,朋友互怼没有任何意义,他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些犹如从炼狱带出来的邪火熊熊燃烧,一波又一波的气浪裹挟灰尘扑面而来,人影化作扭曲斑驳的色块,周围全是七横八竖的焦尸。

——那是他昔日的战友。

下一刻,他目眦欲裂地举起了枪。

人影在火中嘶吼狂笑,“哈哈哈哈你终于肯来杀我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多久了吗!!顾行——!!!”

拖长的话音被火海吞噬,他扣动扳机。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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