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惊双是习武之人,她声线清冷却有力,足以钻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场面一时安静异常,甚至仿佛能听到摆在四角花架上博山熏炉里细微的木炭燃烧声。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站在设宴厅中央那道身影。
这时,一个刚进门的丫鬟不小心被门沿绊住了脚,青白瓷盘里盛着的冬梨瞬时滚落一地,发出“咚咚”声响。
张管家逮住机会,快步上前小声斥责丫鬟。
“怎么做事的?这般不留心?没见着这是什么场合吗?”
“对…对不起……”
“还不赶紧收拾好下去!”
这一小段插曲过后,刚刚绷紧窒息的氛围似乎有所消减。
宁老爷最先回过神来,他的笑容此刻看上去有些僵,但看向燕惊双的目光一点儿也不带生气。
“惊双,听说你前些时日遭遇了雷击,是不是…还没有缓过来?”
“言语上出现了些许混乱?”
宁老爷语气温和,在外人眼里,仿若真是一个贴心关怀着燕惊双的长辈。
宁老爷的话,也让众人从震惊中微有恍然。
前些时日,燕惊双遭遇雷击一事,确实在杭州府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好在燕惊双大难不死,雷击只是昏迷了几日便醒了过来,身体一点问题没有。
那一次,宁墨也是有去看望燕惊双的,只不过却把宁老爷气得跳脚,那一次宁老爷为了能好好在燕家跟前表露诚意,特地耗费重金买了一根上百年的人参,让宁墨送去给燕惊双补身子,谁料,半道宁墨听闻明初雪高烧不退,立马便将那根人参用在了明初雪的身上。
以至于后面有一次,宁老爷同燕惊双的父亲威武侯交谈时,两人对不上讯息,好在宁老爷够圆滑,圆了场子,才没让威武侯察觉出什么端倪。
在宁老爷的印象里,燕惊双为人木讷呆板,同只懂打仗不甚聪明的威武侯性子差不多,轻易不会察觉宁墨和明初雪的事,眼下她这般反常行为,宁老爷立马理解为是她前些时日遭遇雷击的后遗症。
把“我要订婚”说成了“我要退婚”。
在场旁人在宁老爷开口后,也顺理成章地这么以为着。
心道,燕惊双果然是对宁墨痴心一片,竟如此想赶紧确认订婚一事。
只是上杆子的行为,在众人心里多多少少会显得有些掉价。
但这些人都精明,心思百转,面上却什么都不会表露,再次准备该吃茶的吃茶,该拿果子的拿果子,该闲谈的闲谈,该绞手帕的绞手帕。
然而——
“我要退婚。”
清冷的声线第二次响起,没有拔高音量,却又掷地有声。
“我很清醒。”
燕惊双直视着宁老爷,目光不避不让,从容淡定地让人心悸。
那股安静到窒息的氛围再次袭上了所有人心尖。
尤其那群瞧不上燕惊双的贵女们顿时花容失色,瞪直了眼。
燕惊双…疯了吧。
当然觉得燕惊双疯了的,并不只有在场这些…人。
【卧槽卧槽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记
【卧槽卧槽卧槽!】
……
【卧槽卧槽卧槽!】
【前面姐妹,开口就是国粹啊!】
【现在只有“国粹”能表达我内心的震惊!燕惊双疯了吗?是不是我看漏了?原书里有这段剧情吗?】
【作为一个将原书三刷的人告诉你,原书里压根就没有这段剧情,原书里燕惊双就是个工具人,是我们雪雪子和墨墨子的恋爱催化剂而已,烦她的人多了去了,雪雪子和墨墨子恋爱路那么坎坷,一半都是燕惊双的错。】
【对对对!有一章墨墨子差点就要对雪雪子袒露心意,偏巧遇见燕惊双来访,可怜的墨墨子就被宁老爹强行带走,雪雪子也伤了心,被男二捡了漏,那段剧情看得我一肚子火气!】
【我也记得这段,给我恶心坏了,每次墨墨子和雪雪子爱情的小火苗刚要燃起来点,燕惊双就出来刷存在感,看她就恶心,hetui。】
【是不是因为我们都太烦燕惊双了,雪墨改了剧情,不是说她大脑绑上了虚拟世界主脑嘛,随时随地都能改变这里的剧情。】
【不过雪墨以前擅长狗血虐心文,这次复出修她当年的封神之作,竟然是要改成小甜饼?】
【也不是没可能啊,现在大家不都喜欢小甜饼嘛,雪墨也要恰饭,迎合市场需要嘛,反正燕惊双烦人的要死,早点解决也好。】
【但要改也不是这么个改法啊,燕惊双长那么难看,才学啥啥都不行,连给雪雪子提鞋都不配,也就只有家世不错一个优点,凭什么是她退我们墨墨子的婚,怎么也该是我们墨墨子甩了她呀。】
【……偶然点进这本书,真是三观歪的一匹,竟然还有这么多粉丝读者,燕惊双又没做错什么,从头到尾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她是宁墨的未婚妻,宁墨不跟燕惊双说清楚的情况下,就同明初雪这样那样,后面还利用燕惊双,让明初雪吃醋,最后他俩倒是好好在一起了,燕惊双一家沦落至家破人亡,她自己容貌尽毁,手脚斩断,嗓子毒哑,发配边疆……这也就是古早文,那会大神不多,才让雪墨崛起了,不过幸好她竟然“良心发现”,想改剧情线了,这让我稍稍期待一下她修文后的剧情吧。】
这一长串绿色字体的弹幕,在一堆白色弹幕里,格外扎眼,但却是一闪而逝,很快有大批白色弹幕喷涌而来,全都是在骂那条绿色弹幕,骂燕惊双,顺便刷屏夸赞着明初雪和宁墨的感情有多么多么的感人肺腑。
燕惊双看着眼前快速飘过的弹幕,面上并没有多少波澜,只在绿色弹幕出现时,漆眸微微停顿了一瞬。
看了将近一个月,她已然慢慢习惯了眼前会忽然有奇怪字符飘过的诡异之事。
起初,饶是燕惊双再沉稳,也是惊诧到关了自己一日一夜,她本想去求医求佛,怀疑自己受了雷击之后,身体是不是哪里出现了异常。
直至某一日,宁墨忽然约她见面,燕惊双眉眼难得露喜,宁墨上进好学,鲜少主动约她。
燕惊双仔细打扮了一番,便是要去见宁墨,结果那一日,竟是惊喜频出。
宁墨是来送她礼物的。
她同宁墨早有婚约,但平素都是宁家送燕家礼物,宁墨本人倒是极少。
燕惊双也没在意,他们两家家世差距较大,宁墨或许是怕他选的礼物,不如她意吧,因着这点,燕惊双记也鲜少在宁墨跟前提礼物一事,担心会刺伤宁墨矜贵的自尊心。
那一日的场景,燕惊双印象很深刻。
她甚至记得宁墨那日穿得是一件鹅黄锦袍,是新裳,他立在白雪皑皑的冬日街头,像一株遒劲挺拔的君子兰。
燕惊双面上不显,脚步却快了不少,她冷硬的眉目掺了些许柔和,以为宁墨是为了来见她,特意穿的新裳。
等到走近些,宁墨丰神俊朗的面貌便映入眼帘,他面上常年带笑,眉眼里藏着吹不散的春风。
燕惊双这几日被诡异字符搅乱的心湖,微微明朗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她打从幼时看见宁墨第一眼便心生好感。
那日,宁墨递给了她一块青色玉佩。
燕惊双见识过不少珍宝,一眼便认出这是上佳的和田青玉所制,价值不菲。
燕惊双眸光多了异样,但她也知道宁老爷并不会给宁墨多少月例,这块玉佩,宁墨该是攒了很久的银子。
燕惊双看着宁墨手里的玉佩,一时心里仿若注入了一股暖流。
可她还是轻轻摇头“宁墨,这块玉佩过于贵重,我不能收,这块玉佩不若换成你想要的笔墨……”
“纸砚”二字还没说完,燕惊双便被宁墨打断。
“我就想送个东西,有这么难吗?”一贯温言的宁墨今日奇怪地显露出了些许烦躁。
燕惊双冷白的眼皮微动,她眨了眨,过了会,她薄唇轻启,言语放软。
“玉佩,我收下。”
“说来也巧,今日我本也想送你一份礼物的,便是上回你在八宝斋看上的那块端砚。”
“一会,我让花甲给你送过去。”
燕惊双记得宁墨上回站着那块端砚前,驻足了许久。她朝花甲使了个眼色,花甲领悟,这是自家小姐借着回礼心疼宁家少爷。
可今次宁墨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垂涎许久的端砚,也没多少反应,只是低垂着眼,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燕惊双抿唇,担心地看着宁墨,想着是不是宁墨近日堆积的功课太多,前些时日她遭遇雷击,好似有收到几根几百年份的人参,回去整理一番便都给宁墨送去吧。
可就在燕惊双准备伸手接过宁墨手里的玉佩时,她眼前忽然有一行加粗白字突兀飘过。
【傻不傻,别接啊,这是宁墨送他白月光,人白月光没收,他废物利用,来敷衍你这个傻子的!顺便让他白月光吃醋】
燕惊双一怔,伸出的手下意识颤了颤。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只看见碎在地上的青色玉佩和难得带出了几分薄怒的宁墨。燕惊双是习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