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聚集在湖畔草庭的世家子弟,文人墨客十分之多,约莫有百来人。
可在此刻,却是全然安静。
有那么几个瞬间,众人甚至能清晰听到湖心水鸭抖擞毛发的声音。
那个引导报名的下人最先回过神来,声音微颤道。
“燕大小姐,颜世子,你二人要…结对入宴?”
重复一遍,似是确认,更似不可置信的诧异。
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在场众人屏息听着两人的回答。
而两人倒也默契,几乎同时点头,又是几乎同时冷着声道。
“有疑问?”
在场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使耐不住好奇,也不能直接上去问,而且对上的是颜鹤卿,颜鹤卿出了名的冷漠,不回答是常有的事,若是颜鹤卿不搭理,岂不是失了颜面。
在场之人谁都不想丢了脸面。
……
结对之人,得共坐一席,等杭州春景宴开宴之后,各方结对之人拿着号码牌,重新入席归座。
燕惊双和颜鹤卿本就是最后一组报名的,自也是最后一组入席归座。
两人入席之时,众人的目光不意外地全落在两人身上。
颜鹤卿自小就是被瞩目着长大,面上一贯从容。
燕惊双则是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走得也是坦荡。
倒是燕惊双的两个丫鬟,花甲和花乙,此刻木呆呆地,差点同手同脚了去。
众人面上虽不说,但心下却各有猜测,全在弹幕里被直播了出来。
【左边那个胖书生说我们小鹤是不是中邪了!】
【右边这个紫衣女子说双双是不是救了小鹤的命,拿救命之恩要挟成功的。】
【前头那个拿折扇的世家子都开始阴谋论了,说是不是当朝皇帝快不行了,颜家有意帮扶威武侯,好给新帝提供兵马之助,以此辖制住那个人。】
【姐妹们,我第一次看,那个人就是现在跟谢琳琅在一起的人吧。】
【不过,先前这次杭州春景宴特别奖励公开后,大家好像更多认为颜鹤卿是冲着那个特别奖励万古大师加持的祈愿符来的。】
【万古大师可是大梁第一高僧,说他的祈愿符能有神效,颜鹤卿既然信佛,自不会错过,而遇到我们双双,就是路上偶遇抓来的,毕竟来了骆府别院还未参加杭州春景宴之女子,约莫就只有我们双双一个人了。】
燕惊双目光停留在最后两条弹幕上。
先前颜鹤卿答应她之时,燕惊双明显震惊了一瞬,但转念却是想到,颜鹤卿可能真的是她哥哥请来的,或者说是黑狐请来的。
就是不知,她哥哥究竟帮了颜鹤卿什么大忙,才能劳驾颜鹤卿从京师千里迢迢赶来杭州府。
但眼下观弹幕所言,燕惊双又想,兴许黑狐的面子是能请动颜鹤卿,可万古大师的祈愿符才是真正打动颜鹤卿的原因。
这般想着,燕惊双肩头略松了下来,同颜鹤卿共坐一席,好似也没有先前那般不自在了。
眼下主事者也就是骆府的家主,还在讲着冗长的致辞,燕惊双看着颜鹤卿空着的茶杯,很贴心地拿过桌面的茶壶,给他先到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只是刚倒完忽然想起大哥说颜鹤卿是个挑剔之人,连茶量茶温都有所挑剔。
她刚刚可没有特别考究的倒。
燕惊双暗道糟糕,本来她遇上颜鹤卿,于这次杭州春景宴便是大大助益,虽然有她大哥铺垫,但若是颜鹤卿真想要万古大师的祈愿符,她可不能给他拖后腿才是。
燕惊双下意识给颜鹤卿倒茶,多少有几分害怕给颜鹤卿拖后腿的过意不去在里面。
但眼下,这茶倒得不好,兴许还会让颜鹤卿不开心。
燕惊双长眉微皱,刚想将颜鹤卿的茶杯拿过换掉,但抬眼的瞬间,已然看到颜鹤卿执起方才燕惊双给他倒的茶杯,抿唇缓缓喝下。
喝完之后,还握着茶杯,来回摩挲了一下。
像是在…暖手?
燕惊双余光小心瞄了会颜鹤卿的神情,其后半放下心来。
颜鹤卿依旧挂着面无表情的冷脸。
可就是这样一张无表情的冷脸,让燕惊双稍稍安心,至少没露出嫌恶,看来颜鹤卿也没大哥说的那般挑剔。
燕惊双心下稍松后,也拿起了自己杯子里的茶。
但燕惊双抿了一口便是皱眉,这茶怎么这么凉?
可见颜鹤卿规整饮下,燕惊双也只得有样学样,规整饮下。
只是心道,未曾想,颜鹤卿爱好还挺怪的,这么冷的天,竟然喜欢喝凉茶。
骆府家主的致辞还有些长,燕惊双也不知能同颜鹤卿说什么,且她本来就同颜鹤卿不熟,这样的场合,她也不希望旁人觉得他们燕家想攀附颜家。
所以,燕惊双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专心饮茶。
只是忽然,她耳边响起一道淡淡的冷声。
“早些时候,我来晚了。”
燕惊双眨眨眼,意识到颜鹤卿是在跟自己说话,说的是他晚出现在湖畔草庭的事。
先前颜鹤卿答应燕惊双后,两人没有一起前往湖畔草庭,颜鹤卿说让燕惊双等他片刻,两人便约定了一个时辰点,在湖畔草庭碰头。
可燕惊双早到了一会,所以,骆府引导报名下人问她男伴之时,她才会微有皱眉,早知道就不来早了。
燕惊双回道。
“颜世子说错了,不是你晚到了,而是我早到了,无妨的。”
“不过,颜世子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先前颜鹤卿是说要回马车一趟来着。
颜鹤卿余光落在燕惊双发间的黑玉簪,摇了摇头,唇微抿,其后才是缓缓道。
“只是换了更为相称的一物。”
骆府别院外,颜府车夫和颜府下人聊着天。
“世子爷近日喜好多少有些反复无常。”
“昨日才说黑金玉冠太过华贵,今日就舍了桃木簪,专门把那黑金玉冠找了出来。”
“主子的心思,哪是我们能随意猜测的,兴许又不知怎么喜欢上了黑金玉冠呗。”
……
别院内的燕惊双听不懂颜鹤卿的话,她正想询问,却见骆府家主已然抽好了“男组”的“君子之娱”赛事项目。
是“猜谜”。
一时,在场除了颜鹤卿外的入宴男子,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颜鹤卿“智冠离骚”的名气响彻大梁,若是真同颜鹤卿对诗文,比真材实料,在场没有一个人有底气能赢过颜鹤卿。
可若是猜谜,那便多了许多运气的成分,颜鹤卿还真不一定能拿下头名。
一时,在场众多男子从先前颜鹤卿要参加“杭州春景宴”的内心哀嚎中解脱出来,甚至有那大胆地琢磨若是能侥幸赢过颜鹤卿,那他不止在杭州府,甚至在整个大梁都会出名。
思及此,不少人目光忽而转变,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颜鹤卿放下握了许久的茶杯,起身似是要动身前往男组的赛事场地。
只他刚刚站起,忽而目光垂下,恰巧同燕惊双对视着。
颜鹤卿的眉眼生的极好,清清淡淡透着皎洁,疏疏冷冷掩着薄冰。
有了上回看呆的教训,这回燕惊双颇有几分抵抗力,但还是忍不住暗道,颜鹤卿的皮相生的太好了。
而就在这时,颜鹤卿微低的声音响起。
“你可相信我?”
燕惊双微愣,看向颜鹤卿的目光多了几分疑惑,可见颜鹤卿神情认真,燕惊双也不由坐直了身体,仰头,没有任何停顿思索,一字一句认真道。
“自是相信。”
“毕竟,你可是颜鹤卿。”
燕惊双目光澄澈真诚,她是真的相信颜鹤卿一定可以。
颜鹤卿垂下来的眸色微深,同燕惊双轻轻颔首。
只是,转身之时,唇角似漾开了一道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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