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五万府兵,办啥事都顺遂。
现在随行的不过百来人,还都是负责安保的亲卫,不能派去干粗活。
坐在露天茶馆喝茶思考对策间,那张适来来回回、风风火火的,已经在李祺眼前,晃了两三个来回。
“张适!”李祺对他喊道。
张适回头一瞧,随后赶忙跑过来
“殿下有吩咐?”
“嗯,我写封信,你找你昔日的同僚,帮我送去应州。”
“好。”
李祺当场借纸笔,速写一通后,便递给张适
“一定要立刻送到。”
“是,殿下!”
当日傍晚之时,薛连和王师睿,便率领两万余骁骑,风风火火涌入幽州城。
“殿下!”王师睿帅气下马,对李祺行礼后道
“大人果真琢磨出厉害的攻城车了?”
“嗯,不信的话,三天后就能亲眼瞧见了。”
“现在我缺人手上山伐树,用来做炮箭,你们可以等三天后见到威力了再去伐树。”
“嗐!末将凭着连弩,射杀了上千叛贼!大人天赋过人,末将深信不疑!”
“要多少树?末将这就带人伐树去!不必等见识过威力再去,耽误时间!”
“不止要树,还要弹丸呢。”
“先伐个四五十万棵树来,直径必须大于一尺,小了没用。”
“弹丸就是凿山石,凿他个五六十万颗来!直径必须大于二尺。”
“树和山石,全部运往应州,我迟些再去应州,安排后续处理事宜。”
“是!殿下!”
安排完大事后,李祺又策马前去蓟州,幽州的铁匠没功夫了,蓟州的估计得闲。
炮箭安排将士来刨,但是箭头包的铁刺,必须铁匠来锻造。
五十万个包铁刺,一个铁匠估计一天能造百来二百个,找百来二百个铁匠就成。
忙活完这事,已是亥时,回幽州得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后,天都要亮了。
无奈只能在蓟州,找客栈下榻一夜。
一个人住,身边空落落的。
不过想起那天晚上,李祺竟被回忆,带起一身电流。
笑意控制不住地扬上脸庞。
“你睡醒了么。”
“忙了一天你的日常,发现,你好累啊。”
“晚安。”
喃喃自说自话未几,李祺就睡着了,喝两口的想法都来不及萌生。
……
刘宛筠醒来时,月亮挂在子时的方位。
她睡了整整六个时辰。
浑身无力,发冷。
摸了摸额头,该死,发烧了。
“景延?”
四下无人,不知她去哪了。
拖着无力的身子,挪到附近的医馆。
连翘、金银花、板蓝根。
喝了药后,更加昏昏沉沉,再次陷入沉睡。
……
清晨,张适思来想去,还是担忧这蓟州刺史,不听这“御史符”的话,拒绝开东门。
或者各种找理由搪塞。
为免大军风风火火赶来,却被东门阻拦。
他一大早的就起了床,准备去刺史府。
站在自家门口,默默看了几眼自家田里,从新罗流民中雇来的四位阿麽。
她们很勤劳,天一露出光亮,就起来干活了。
可伺候的,却不是她们自己的田。
收起目光,张适紧捏着御史符,朝刺史府赶去。
“御史?你这御史符……”
蓟州刺史认识张适,之前安顿十几万流民,是张适主持、他被迫全程配合。
只是对御史符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御史符还有假?这是殿下直赐的。”
“今日申时,我军就要集结在此,在那之前,必须把东门打开!”
“开城门?不行啊!”
那刺史果然如他所料,开始唾沫横飞的摆道理
“这头咱开了门,那头流民就涌进来了,咱不可能说直接杀吧?”
“那群流民都是疯子,根本不听人说话,这一下子,门开了都涌进来了,我蓟州又要被大肆嚯嚯!”
“小小蓟州,早前就容十几万流民了,哪还再容的下?”
“我让你开,你就开,废什么话!”张适隐隐作怒,他不太擅长讲道理。
见张适软的不吃,只好……
再来点更软的了。
“御史大人,要不先请移驾堂厅,慢慢聊?”
不知他要干什么,张适又拗不过他那张笑脸,只能去了。
入座后,刺史倒也不紧不慢,给他斟了杯茶后,也不说话。
“刺史大人……”
张适话音未几,外头便进来了两个侍从,一左一右的抬进来个箱子。
“嗯?”张适一时懵逼。
刺史伸手打开了木箱子,里头散出来的金光,刺得张适下意识闭上眼。
“御史大人,知道这是啥吗。”
“每年,上头都要征收超乎我蓟州负荷之粮赋、钱赋,下官不得已,只能跟百姓一起商量。”
“大家一起凑钱来,去打点打点上头,叫上头别吸血吸的这样狠。”
“只要不吸大血,出点小血,我这个刺史乐意,我蓟州百姓也乐意。”
“这是我蓟州百姓,孝敬您的钱。”
“只要您别任由流民来嚯嚯蓟州,这里头的五百两,就归您了。”
“百姓孝敬我?”张适直接气笑了。
可,五百两,他的心,很诚实的,心动了。
人一辈子才花多少钱,哪怕是吃一升二十钱的精大米,顿顿吃肉,一年也吃不完二两金。
五百两,够他吃五辈子都吃不完。
这还是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啊,都这么……
其他地方呢?
张适心里,难受的想哭。
不行!这是罪证!
不收的话,他回头死不认账也拿他没辙。
收了交给都察使大人!斩了这狗官的狗头!
可当务之急是开东门,他不想出征新罗之前,在自己家先来一场窝里斗。
内心争斗间,外头忽然躁动起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东门被冲破了半扇门!流民乌泱泱的涌进来了!!”
“甚?!”
天助我也!张适心头一喜。
他抱起那五百两金(斤),便撒腿就跑!
“诶?”
刺史面前旋起一阵风,一眨眼功夫,张适就没了踪影。
……
李祺被外头的动静惊醒,站在窗口向外头张望,看到蓬头垢面的流民,乌泱泱地涌进来。
“嘿,这张适办事效率还挺快?”
“大清早的就把门冲开了。”
正新奇间,李祺就看到不远处,那张适抱着个箱子,正撒丫子的跑。
“喂!张适!”李祺冲他喊道。
张适闻声抬眼,看到是殿下,当即脸上一喜,走上客栈来。
“殿下!”
风风火火进了客房后,张适气呼呼的将木箱摆到茶案上,打开
“您瞧瞧!这是什么!”
“小的持御史符去找刺史,令他开东门,他竟对我行贿!”
“五百两!黄金呐!”
“正寻思如何处置呢,恰好外头流民把门冲破了,我就抱着箱子跑了。”
李祺看他气呼呼的,像极了那天被气个半死的自己。
她感觉很好笑,忍不住笑哈哈道
“收的好,以后再遇到向你行贿的,应收尽收。”
“啊?为啥?怎可以、如此、如此……”
“喝口茶,缓口气儿,本宫给你慢慢说道。”
李祺给他倒上一杯茶后,便将刘宛筠讲的那个故事,大概转述了一下
“有些地方官,确实是因为上头吸血太重,所以跟百姓一起凑钱,打点上头的,有些则是伺机敛财。”
“待三府设立了,上面就会根据镇抚府的奏牒,来定合理的钱赋和粮赋。”
“镇抚府也会积极经营各种国监司,去完成上头下派的钱赋要求。”
“总之届时,州府只需根据农田亩数及实际收成,完成粮赋,以及极小部分的钱赋,大部分钱赋,是镇抚府的事情。”
“如此一来,这种行贿行径,便能杜绝掉绝大部分。”
张适似懂半懂的听完,尔后一脸苦笑
“听起来有些复杂。”
“不过要是真的能实现,那真是大好事啊。”
李祺闷掉一杯茶后,说道
“早前不是跟你说了,御史巡察,暗查实际,这行贿行径,也是其一。”
“先不动声色,应收尽收,趁其不备,好生查实当地实际情况,届时三府落定,再好生处置。”
“查实行贿确是为民的,哪怕做过这等肮脏事,也确是因大势之被迫趋使,不应一刀切处置,应当继续留用观察。”
“至于那些恶意盘剥百姓、伺机敛财者,哼,狗头不保。”
张适恍然地点点头
“殿下英明,吾皇英明,好,小人听从,收!有多少收多少!”
“嗯,大人现在日夜颠倒,估计现在又睡觉了。”
“事不宜迟,再者,这新罗流民这么帮你,门都给你冲开了,赶紧去拿下新罗吧。”
在张适起身之际,李祺忽然又想起,差点忘了的事
“哦对了,你务必尽快拿下新罗,因为那铁桦木,本宫还需要一千棵。”
“是,殿下,保证完成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