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亲密,就不舍分开。
只是刘宛筠姿势不对,拧着后腰。
直到受伤的右肾酸痛难忍,才不得不扶着腰,趴到床铺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
李祺盘腿坐到床铺内侧。
想帮她缓解一下疼痛,又不知能做什么。
“听闻地黄丸能补肾,要不我去找大夫,给你开些来?”
“六味地黄丸……”
三百年,灵之堂,治肾亏,不含糖。刘宛筠下意识想到这个。
“不是肾亏,只是腰伤而已。”尴尬。
李祺不明白她为什么脸红成这样,不过那样子怪有趣的。
便躺下挪到她身侧,从下往上的看她的脸。
“对了,娘亲有喜了。”忽然想起这事,李祺眸子明亮的说道。
“哇,大喜事啊。”刘宛筠惊喜般笑着。
“你很喜欢小孩吗?”李祺顺着问道。
刘宛筠收起一半笑容,略思考后,才回答
“喜欢啊,当然喜欢。”
意识到李祺在想什么后,刘宛筠继续说道
“不是非要自己亲生,才喜欢,血缘有时确实奇妙,但若能认养一个喜欢的,这相遇的缘分,也很奇妙。”
“若你想……”
“不,我暂时不想,我暂时只想你。”
说着话,李祺神情慵懒的抬手,往上搂住刘宛筠的颈间。
刘宛筠因这动作,猝然压近李祺的脸,鼻尖登时蹭到她侧颊,一时脸更红了。
李祺忍不住咯咯的笑
“你为什么这么容易脸红。”
“脸红是一种生理现象,当与在意的人交往时,会出现紧张感和激动感,并使人心跳加快、血流加快,于是脸就红了。”
“哈哈哈,你真是有趣,有些问题,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却总是一板正经的回答。”
刘宛筠腼腆一笑,微微垂头,便触到其酒窝处。
轻柔的触碰,缓缓游移。
李祺亦热红了脸,悸动连连。
酒不醉人,人自醉。
……
蓟州,都尉张适奉命在此,配合蓟州刺史,为流民造册入籍,以及均田事宜。
可问题很大——蓟州太小,农田仅三万余亩。
除却原本农户所拥农田外,可用以均田的,不足万亩。
他只得率队于荒郊,将荒地也重新规划。
连荆棘满布的荒山山坡,都纳入规划范围。
一边规划,一边均田安顿。
一个多月下来,这才险险规划出十余万亩田来,但也只够安顿两万流民。
且因榷场的缘故,开州的城门,几乎不再闭门。
蓟州良策,渐渐流入开州甚至新罗,每日流入蓟州的流民便是数以千计,个个都想获田定居。
早前还担忧荒地难耕、引人不满,熟料流民根本不介意,还称有地就好。
不得已之下,张适只能将檀州、顺州及幽州,都纳入规划范围。
千户一屯,硬生生将乌泱泱的流民,以屯为单位,妥善安置到荒僻各屯中。
剩余的,只能交由他们自己来了,如开荒造宅、掘井取水、日常如何生存等。
因决议田款延后清偿,除了田契、户籍须一式两份登造外,还有一份“欠条”。
欠条规定五亩田,共作价五万钱,须于五年内偿清。
若上苍有灵,使未来五年内风调雨顺,五亩田一年两收。
亩产五石,一石百升,一升至少能卖得五钱。
五亩田收成两次,得五千升,共能卖得至少两万五千钱。
农户每年以一半的收成抵偿田款,还能剩一半。
虽压力还是不小,但一口人一年到头,也吃不完三石粮食。
除却口粮外,盈余多多,确实是与民休息的良策。
……
按张适所想,如此继续又执行了半个多月后,蓟州城内规模浩大的流民压力,终于得以缓解。
回幽州的路上,张适特意前往蓟州荒郊,某个千户屯。
远远地,他瞧见一孤身抱着孩童,挥汗开垦荒地的年轻女子。
瞧见张适来了,那女子眼神隐隐泛光,放下犁具,抱着孩童走过来。
“都尉大人。”
张适摆摆手表示免礼
“早前想安排你去幽州,你……”
不等张适说完,女子便贴心道
“小女子能得以安顿,便满心感恩了,况且承蒙大人多番照料,已叫大人额外,添了不少麻烦。”
“与其他同乡一道,在这柳山屯定居,小女子心满意足。”
张适还想说些什么,蠕动了下嘴唇,仍旧什么都没说出口。
此女子名谓朴秀香,新罗国咸兴人。
适逢新罗战乱不断,朴秀香随父母长兄一道,颠沛逃难。
终是没逃过家破人亡境遇,父母与长兄惨死途中,只剩她抱着长兄的幼子,躲过劫难。
听多了新罗流民疾苦,但听得朴秀香之事时,张适的恻隐仍连连波澜,因而才多番,私下伸以援手。
“你带着孩子,孤身一人,往后怕是也……”
“小女子得了田,往后只消自食其力,就能渡过难关。”
“实在不该,再为大人添乱。”
……
回到幽州后,张适事无巨细,以数十页公牒,对刘宛筠汇报蓟州事宜。
“张都尉办的不错,很细心呢。”刘宛筠细细看完后,首肯道
“比起武将,阁下或许更适合做个文官。”
被以“阁下”尊称,张适连连惶恐
“镇抚大人高抬了。”
犹豫间,张适终于摸出腰间公牒,递给刘宛筠。
翻开一看,是他的退兵籍申请。
“镇抚大人,近两个月来,末将忙于蓟州之事,不知不觉,心思便从军中,转移至个人私事上,恐再无心力,担这统领千人的都尉之职。”
“请镇抚大人批阅。”
此时退籍,明显比一年后退籍,损失不少,至少十亩良田及一半安置费,没了。
决不是头脑精明之人,乐意做的蠢事,定有其他事由。
沉默间,刘宛筠从旁取来一沓公牒。
全部都是退籍申请,共近千份。
一瞧这,张适微微错愕。
“怎么会……”
刘宛筠微笑
“跟你一样,遇到了想要照顾的人。”
被说穿心思,张适老脸一红。
“那……大人批了吗。”
刘宛筠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
“比起批或不批,还有第三选择——”
“提前一年递交退籍申请,可先领十亩良田、十两金安置费,及十石小米。”
“一年期满,正式退籍。”
闻声,张适几乎高兴到笑出声来。
旋即满心感激,抱拳行礼道
“大人足智多谋,目达耳通,体察上下,末将膜拜。”
“奉承就不必了,”刘宛筠无奈一笑,写下一份回批公牒,递给他后,道
“卢龙镇位于大唐北境,战火可能还会有,但总归能偏安。”
“我希望张都尉,能花些心思考学,将来退了兵籍后,在卢龙镇,领个安抚使做做。”
“上领朝中指派,下督导各州刺史,巡听民言,以民为计。”
“经蓟州流民安顿一事后,我以为,张都尉有此才能。”
闻言,张适心头的激动澎湃,难以言述
“谢镇抚赏识!末将定不负重望!”
……
离开营帐后,他翻开回批公牒,反反复复的看。
接下来,他能凭这加盖了镇抚印鉴的公牒,领黄金十两、小米十石。
尔后再去刺史府,自选十亩田、领取地契。
朴秀香接下来的日子,就能凭他领来的安置费,过的没那么艰辛了。
怀着激动的心,办妥一切后,他策马去到柳山屯。
此前他来这时,因满心满眼都是那女子,便没多在意周遭情况。
这一瞧,他才发觉——
各处荒地里,散布着不少同僚。
同僚们的身旁,皆有女子帮着打下手,有的也怀抱着孩子。
他这才恍然明白,身上压力没他那么大的同僚们,早就以第三选择,提前退兵籍了。
“都尉大人,您也来帮忙开垦荒地呐?”
此时,一同僚昂起头来,下巴抵在犁具木把顶端,笑嘻嘻的看着他。
那笑容,那个欠揍,张适咬着后槽牙走过去道
“好你个孙广胜校尉!胆敢越过都尉,去找镇抚大人退兵籍?”
“且能提前一年退兵籍领安置费,也不早些告知!”
“嘿嘿,从戎护国,乃荣耀也,退籍忘国,辱没列祖列宗,这话不是您说的嘛!”
“咱只好,悄悄摸摸的了……嘿嘿。”
“吃我一耙!”
“诶?大人别!”
……
听闻张适申退兵籍,竟还是为了自己,朴秀香愧疚的连连垂泪。
再听他申领的十亩田,非幽州肥沃之地,反竟在自己的荒地旁边。
朴秀香心头之愧,压的她喘不过气。
“一切皆是我自愿,往后由我来照顾你,别多想了好吗。”
张适连连安抚朴秀香,心头之凌乱,不知如何消解。
待朴秀香哭了一会儿,她才颤着话音道
“小女子愿以身相许,报将军大恩,只是小女子带着长兄的幼子……”
“不,我不介意啊,你瞧正儿,模样生的多好看,”张适抱起那脸庞稚嫩的幼童,满眼都是柔情道
“我这面相,生的粗陋,定是生不出这般可爱的孩子的。”
“待我两人成亲,正儿就是我张适的长子。”
“如今家中有十五亩地,我两夫妻定伺候不过来,往后从外地雇几个佃户来耕种,你也不须这般辛劳了。”
朴秀香抿着难过的唇,终于垂着头,点了点头。
“都尉大人!镇抚有令传来!”
未来及多说两句,外头便跑来一校尉,急匆匆道
“镇抚下令,集合五万府兵,前往涿州。”
“啊?这就走?”张适一脸意外,回头看向朴秀香。
朴秀香紧接着说道
“你安心去吧,镇抚大人待你不薄,眼下定是遇到了紧要事。”
“家中有我守着,雇人开垦之类事宜,我来主持。”
说话间,朴秀香流露出含情且坚毅的眼神,又道
“我在家中等你。”
闻声,张适心头一暖,眼神坚定的点点头
“好,秀香,家中就靠你了,照顾好正儿,我定早些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