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司令”,卫兰爸说:“我来请教你个问题。”
只见这胡司令陪着笑脸说:
“不敢当,不敢当,您请说,只要是我了解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兰爸说:“好,那我问你,你们造反队造谁的反?你们是为谁造反?”
“造三大主义的反呀!”
“哪三大主义?”卫兰爸明知故问。
这胡司令看卫兰爸气势凶凶,面带不善,不知道卫兰爸是什么意思。
只得老实回答:“党外我们造资产阶级的反!造封建主义和修正主义的反。党内我们造右倾机会主义的反。”
卫兰爸重复问:“那你们为谁造反”
“党内为伟大领袖,党外当然是为所有贫下中农,为他们当家做主。”
“好”,卫兰爸说:“那我再问你,解放前给地主家当过长工,放过牛,是啥成分?”
卫兰爸这些问题把胡司令问懵了,他努力猜测卫兰爸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但卫兰爸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紧接着又问了一遍。
“是啥成分?”
“那,应该是受压迫,受剥削的一方,应该是贫下中农,好成分。”
卫兰爸说:“什么叫‘应该’,到底是不是?”
“是是”,胡司令在卫兰爸的连续追问下,倍感压力,额头冒汗。
他忙不迭的说:“就是好成分!”
卫兰爸说:“那就好。”
于是,卫兰爸把李静萍的信拿出来,递给胡司令说:“你看看,青浦公社的造反队干的都是什么事?
“你们这是造资本主义的反吗?你们这是给领袖抹黑,在造农民的反呀!”
李静萍的这封信还是有份量的。
信里不光说了吴远中和吴远中爸被莫名批斗的事,
还说了造反队任意侮辱殴打他们、借破四旧的名义盗抢打砸,抢掠别人的东西中饱私囊的事。
还说了造反队招收一些地痞流氓加入,寻衅滋事,打击报复的事。
胡司令越看脸色越难看,看到后来,他看不下去了。
卫兰爸说:“这哪里还是革命的队伍?这哪里还是党的造反队?这哪里是在拥护伟大的领袖?
“这简直是土匪恶霸,比敌特分子还要可恶,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反革命!”
胡司令冷汗直冒,他讪讪的说:“你放心,卫副局长,我马打电话给洪城县。
“一定要彻查这件事,一定给你个满意的交待!”
卫兰爸点点头说:“什么时候能有结果,我可不想为了这件事让领袖为难。”
“放心,我尽快。”
卫兰爸说:“你也别尽快了,两天,两天后我要知道对这个事的处理结果。
“如果你处理不了,那我就要向上级请示了。”
“不用麻烦上级,我一定处理好,你放心。”
卫兰爸不再说什么,他转身走了出来,直接坐到车上。
卫兰和警卫也跟了出来,胡司令送到车旁。
卫兰爸又说:“两天后,我再来。”
胡司令陪着笑道:“结果出来,我亲自去找您汇报。”
卫兰爸示意司机,汽车发动,驶了出去。
路上,卫兰问:“爸,这造反队连市领导都敢批斗,怎么那么怕你?”
卫兰爸笑了笑说:“不是他们怕我,他们这些人,也都是欺软怕硬的。
“他们批斗的,主要是知识分子,还有就是政府里的文职人员。
“这些人的收入要高于普通工人,跟农民更是天壤之别。
“他们在平时生活中,会有一些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喜欢看看电影呀、喝喝咖啡呀、听听音乐呀。
“这些人的毛病,又清高,又认死理,容易被造反队抓住把柄。
“所以他们是主要的被批斗对像。”
“那你们呢?”卫兰又问。
卫兰爸接着解释道:“我们跟那些知识分子不一样,一般我们都是军队出身,不是很在意生活中的这些细节,没什么把柄。
“再说,我们公安部门有公安干警,手里有枪。
“造反队都是赤手空拳,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所以”,卫兰说:“他们怕的不是你,是你们手里的枪。”
卫兰爸笑了笑,说:“也可以这么说吧!”
“我们现在去哪?回家吗?”
“哎吆”,卫兰爸用手扶住腰说:“回家回家,我这腰,疼的要命。”
卫兰朝前面跟司机说:“师傅,把我们送回家。”
然后又转过头来说:“爸,你是不是故意装病呀?就是想让我在家里陪你!”
“你看你这话说的,哪有闺女这样说爸的?什么叫故意装病?病也能装吗?”
“好好,不是行了吧,回家吧。”
卫兰他们走了之后,胡司令越想越气,他心里骂洪城县的造反队:
一群废物,都干的什么事?一点点小事,闹的冰港市公安局副局长都来亲自找自己了。
他气呼呼的拿起电话,“帮我接洪城县造反队”。
电话在接通后,不等那边说话,胡司令劈头盖脸先骂上一顿:“你们是怎么造反的?造反队成立之前不是给你们培训了吗?
“不是派人去指导你们怎么造反了吗?你们怎么领会的?
“要造那些知识分子的反,造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的反,造那些没有反抗能力的人的反。
“你们倒好,惹这些拿枪的干什么?”
那边听了半天,才听出来是胡司令。
自己被骂了半天,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胡司令,到底是什么事?”
“你是谁?”胡司令在电话那头问。
“报告胡司令,我是洪城县农民革命造反队队长贾学义。”
胡司令说:“洪城县是不是有个青蒲公社?”
“是是,有有!”
“有个叫吴志邦的,还有一个叫吴远中的,你们怎么造的反?”
贾学义一下懵了,他支吾着说:“青蒲的事都是刘副队长负责的,我不是很清楚。”
“哪个刘副队长?”
“噢,是我刚刚提拔上来的,叫刘文涛。是洪城县一中的学生,脑子活泛,对造反队非常忠心。”
“忠心当然要,但我们要的是会做事的人,不是给我们找麻烦的人。”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