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屋里的吴远中,翻来覆去的更是睡不着。
他在担心自己的事,鸡叫两遍了才眯眯糊糊进入梦乡。
他先是梦见自己被狗撵,拼命跑、拼命跑,就是跑不掉,还把鞋跑丢了。
又梦见老师站在远处向他招唤,他有点害怕,想走,转身碰到了大姐。
梦中的大姐揪住他的耳朵,朝远处的父亲走去。父亲一手拿着烟袋,一手拿着皮鞭。三姐站在父亲旁边一会哭一会笑。
吴远中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满头大汗。
鸡刚叫三遍,东方初露鱼肚白。吴远中也没心思睡了,猫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夏天的天亮的很快,曙光渐渐的愈加明了。透过窗户朝外看去,天边的云彩由白色变成桔色,又由桔色变成了红色。
吴远中盯着看了一会,有点入神,正在幻想自己是一只大鸟,无忧无虑的在天边飞翔。
突然,外面的叫声打断了吴远中的思绪。是大姐,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来的还比较早。
吴远中赶紧跑去开门,讪笑着把大姐让进来“大姐,早。”
大姐上去就想给吴远中一巴掌,最终还是没打下来,用手指着吴远中“你等着,看爸咋收拾你。”说完,朝堂屋去了。
吴远中看形式不对,赶紧溜了出去。
大姐来到堂屋,父亲和母亲也已经起来了。
母亲看大姐气呼呼的,有些诧异“这大早上的,咋气呼呼的来,跟柱子吵架了?”
“他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我跟他吵啥架!”
“那是跟你婆婆?你待让着老人。”
“哎呀不是,你都没想过你闺女好。”
“那是因为啥?”
“因为啥,因为你儿子!”
“远中?”父亲接过话来。
“不是他是谁?你这个儿子呀,现在是满口的瞎话。”
“他咋惹到你那去了?”母亲有点不明所以。
“我去把他叫来,你们自己问吧。”大姐朝西屋喊吴远中,喊了半天,也没动静。
二哥也起来了,他径直走到西屋,推门看了看,朝堂屋说“没人。”
“唉,这小兔崽子,刚才还是他给我开的门。”
“先说啥事,回头再找他,还能跑天上去。”父亲说。
“远中被学校开除了。”大姐先说结果。
“啥?开除了?”父亲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远中虽然调皮,但本性不坏,应该还不至于无法无天到被开除。
二哥和二嫂也来到了堂屋,三姐也起来了,一家人都围在堂屋。
“大姐,你快说,咋回事。”三姐从昨天就知道远中肯定有事,这会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具体情况。
“你先管好自己的事。”父亲呛了三姐一句。
三姐翻了父亲一眼,气嘟嘟的坐下了。
“昨天中午,这兔崽子,跑去俺家,骗我说作业没完成,老师让叫家长。”
“叫家长你咋去了,不都是爸去吗?”三姐忍不住又插话。
“还不是因为你,远中说你正跟爸闹别扭,怕爸心烦,叫我替爸去。”
三姐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
“我寻思着,我去跟老师说说,回头再好好管管远中,也不是啥大事,就答应了。”
“肯定不这个事,这个事不至于开除。”二哥说。
“我去的早,没放学就去了,找到老师办公室,就一直在那等着,还特意掰了半袋子玉米。”
大姐顿了顿,继续说“看到他们放学了,又等了一会班主任才回来。我拦住班主任,告诉他我是吴远中的大姐。班主任先是一愣,然后把我让屋里,我都没好意思座。”
“班主任说话倒是客气,但那话,不红不白的我都臊的慌。”
“因为啥?老师咋说的?”三姐忍不住又问。
“到底咋说的?你别卖关子了。”母亲也催大姐快点说。
“老师说你儿子,聪明、有本事。她自己能力有限,教不了,让换个地方上学。”
“到底因为啥?”父亲听的不耐烦了,厉声问。
“你看你看,你跟我发啥火,有火找你儿子发去。”
原来,吴远中在学校跟同学打架了,小小年纪,还是为了一个女同学,打输了还不服,捉个蛤蟆偷偷放别人书包里。
同学背回家,人家妈在收拾书包的时候猛不丁摸到蛤蟆,一下吓摔倒了,扭伤了脚。
人家找到学校里,老师找吴远中来对质,还不承认。跟他一起去捉蛤蟆的同学先承认了,在老师那都交待完了,他还在那死扛。
大姐喝口水,接着说“死犟死犟的,事实在那放着,就是不承认错误。老师气不过,就领校长那了。校长一问,这还得了,教不了,管不住,回去吧,开除。”
“这兔崽子!”父亲呼的站了起来“都去给我把他找回来。”
大姐朝大家使个眼色,都默不作声的出来了。
村外的河边树木葱葱,晨风吹过,平静的水面波动起来。
偶尔有水鸟飞过,啄食水面上浮着的小虫子,激起一圈圈的波纹。
远处有两只水鸳鸯一会浮出水面,一会潜入水中,划破水面上的倒影,粼粼的波光在阳光下格外的明丽耀眼。
吴远中从家里出来,也没走远,就在河边上溜达,又不敢回家。
他心烦意乱,树上知了的鸣叫在他听来都是那么的聒噪,令人心烦。他拾起一块石子,朝树上扔去,想赶走知了。没曾想,知了叫的更响了,好像在嘲笑他一样。
吴远中有点气急败坏,朝树上踢了两脚,却把自己的脚踢疼了。
他漫无目地,顺着堤坝一直往西走。
太阳已经升了一杆子高了,早上又没吃饭,吴远中这会饿得肚子咕咕叫。
刚好经过一户人家,正在院子里吃早饭。吴远中意识到离村很远了。
这户人家吴远中知道,在村西二里多的地方。河堤边只有这一家,解放后从外地搬来的。
家里有一个妇女,三四十岁,带一个小女孩,十来岁。小女孩也在村里上学,比吴远中高一届,上四年级了。
吴远中知道她,但知道小女孩姓卫,叫什么却没在意。好像成绩不错,老上领奖台,因为这个姓不常见,所以记忆比较深刻。
她们离村里远,跟村里人打交道也少。
再往前不远,有一座龙王庙,其实就是一间小房子。
吴远中听老人说过,传说很早以前,这河里有一条鲤鱼精,它生气的时候,就会翻水花,河水就会暴涨,有时会把村时的洼地淹了。
后来来了一个道士,收伏了鲤鱼精,让村民建了一座龙王庙,把鲤鱼精压在了下面。
每逢初一十五,过年过节,都有村民来这庙里上香祈愿。
吴远中没再往前走了,顺着堤坡往下,来到了河边。
这里据说在抗战时是军用码头,有用石头垒的炮楼,不过现在只留下了断墙残垣。水上水下有残余断裂的石条石块。
吴远中找个阴凉的地方躺了下来,闭着眼胡思乱想。他听到有脚步声传了下来,睁开眼一看,是小女孩和她妈妈,来河边洗衣服,还有一条大黄狗跟着。
“你一个人在这干嘛?”
女孩走到吴远中身边,停下问。声音温柔又好听。
平时吴远中在学校也见到过这个小女孩,但都是匆匆而过,没仔细看过。
今天近距离一看,她头发黑黑的,皮肤白白的,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耳朵,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看起来美丽又可爱。
“噢,没事,凉快。”吴远中有点慌乱。
“你也在学校上学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嗯嗯,我二年级。”吴远中愈发觉得女孩漂亮美丽,说话又好听,不觉有点愣神。
小女孩看到吴远中盯着自己,有点害羞,快步走到妈妈身边。
大黄狗“汪汪”朝吴远中叫了两声。吴远中有点不好意思,闭上眼继续假寐。想睡也睡不着呀,肚子里空空哪睡得着。
吴远中眯着眼,从眼缝里偷偷的看小女孩。只见她围着大黄狗跳来跳去,大黄狗转来转去的蹭小女孩的腿,让小女孩抚摸它。
吴远中看得津津有味,忽又犯起愁来自己早饭也没吃,还不知道咋回家。
他知道自己回到家少不了挨顿打。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毕竟是自己犯错了。越想越乱,索性不想了,回去算了,挨打就挨打吧。
吴远中站起身来,刚准备回去,水里浮出来一只水鸳鸯,大黄狗看见鸳鸯,玩的兴起,“汪汪”两声,跳下水就想去追,小女孩想把狗拉上来,却挣不过,一下被带着摔进了水里。
吴远中看到女孩摔进水里,来不及多想,两步跑过去,跳进水里想把女孩救上来,谁知这里水不深,才到自己半腰。
女孩妈也赶紧过来,把小女孩和吴远中拉了上来。
小女孩没有事,反倒是吴远中,扑的太猛了,腿上被水里的石头蹭破了一点皮,衣服鞋子也都湿完了。
吴远中上来,有点尴尬。女孩妈赶紧把他们领回家,让小女孩去屋里擦洗一下,又拿了干毛巾要给吴远中擦水。
吴远中有点不好意思,朝后躲了躲,伸手接过毛巾,胡乱擦了几下。把毛巾递给女孩妈,转身就跑。
女孩妈在后面喊了两声,他也听没太清,快速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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