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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夏树当机立断,飞快地闭上眼睛,不太想直面这样的现实。
但始作俑者并不打算好心放过她。
少年算得上愉快的笑声回荡在监禁室中——事实上,太宰治一直就坐在床边,足够掌控青木夏树的一举一动。
他放下手中黑底红字的《完全》,整个人笑盈盈的,再配上那张清隽俊秀的脸,就仿佛一位热情好客的年轻绅士。
“好久不见,小小姐。恕我失礼了。因为要避免你像以前那样吓人一跳,所以只好帮你戴上一点能矫正坏习惯的工具。”
与得体的措辞不同,太宰治说着,指尖也顺着口枷柔软的皮革,一路划到中心的金属圆环,然后丝毫不掩恶劣地揪住了那点被迫露出的红。
“应该不会介意吧?这可是特意为小小姐定制的。”
被注射肌肉松弛剂的肢体无法动弹,塞着口枷又说不了话,青木夏树只能回馈他一个看变态的眼神。
好在太宰治很快也收了手。
从胸前的西服口袋里抽出手帕,他慢条斯理地擦净手指,神态从容自若,根本没有在徒承师业当变态的自觉。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呀。我可没有森先生那样的幼女癖好——不过,如果是小小姐的话,我大概会很乐意养在身边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青木夏树只考虑报警。
但显然,横滨的警署太菜了,根本干不过港口afia。她没有再浪费力气,只是不理解红围巾为什么要对自己穷追不舍。
这都是她第十七次被抓了。
她好惨一路过游客。
青木夏树没有说话,可太宰治仿佛已经读懂了她的困惑。
某种角度而言,他在这位小小姐身上花的心思,早已胜过摆弄那些不安分又愚蠢的敌对势力。
他剖析她,宛若经岁月沉淀过的默契。
“只是我有一些问题还没找到答案,所以想拜托你帮忙,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而已。谁知道小小姐这么擅长逃跑,反而让问题越变越多了。”
太宰治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青木夏树,即便在微笑,眼中却依然空洞虚无,宛如一片吞噬所有生气的泥沼。
他给笼子里的囚鸟下了最后通牒。
“下午有个不能缺席的会议,所以就再给小小姐一点考虑的时间吧。毕竟,虽然我很擅长刑讯,但也不是什么魔鬼……还是不太想对女孩子出手啊。”
青木夏树觉得红围巾在恐吓自己,而且她有证据。
她试着动了动胳膊腿,还是抬不起来,唇齿也被口枷牢牢束缚住,别说发动言灵了,连吞咽都困难。
青木夏树陷入沉思。
当中原中也奉命,屈尊亲自来给“客人”送饭的时候,就瞧见一身小白裙的女孩戴着口枷,四肢无力地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的样子。
他很难不缄默。
虽然前任首领森鸥外就是个幼女控,守备范围只针对十二岁以下,但好歹他身边唯一的幼女是他的人形异能“爱丽丝”,并非真实存在的人类。
明明此前还会拿这个来嘲笑森鸥外的太宰治,如今却变本加厉,想和幼女玩字母游戏。
怎么,这港口afia的首领之位还自带传染属性?戴上了红围巾就会变成对幼女出手的变态?还是debuff可叠加的那种?
即便这已经是第十七次,中原中也依然无法理解太宰治在想什么。
如果青木夏树和港口afia有利害关系都算了,但他用干部权限翻看过情报,这个女孩此前跟夜色里的世界没有一丝半毫的接触。
非要说异常的话,也是作为“横滨居民”的空白——她的履历太空了,来历不明,关系网稀疏得可怜,而且大多只是萍水相逢,并非亲密关系。
像是从天上坠落人间的来客。
纷杂的思绪堆成一团,中原中也皱着眉,压抑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才迈步靠近青木夏树。
他一手扶起小姑娘,一手拿枕头垫在她腰后,好让乏力的身体能够支撑着坐起,然后自己才端着碗坐下。
由于青木夏树戴着口枷,不方便咀嚼,给她准备的是容易入口的流质菜肉粥。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但动作温和小心,会耐心等到青木夏树吞咽后,再送入下一勺。
托混蛋首领太宰治的福,港口afia的重力使被迫学会了如何照顾女孩。
而青木夏树同样适应了被他照顾。
流浪久了的小动物,总是会练就一双识人的好眼光,分辨出哪些是要快跑的危险存在,哪些是可以碰瓷的饲主预备役。
比如红围巾属于前者,好心的小矮人是后者。
有当事人的配合,一碗粥很快见底。
业务趋于熟练,中原中也正打算把枕头撤下来,让青木夏树躺着休息,却忽然手心一痒——被什么东西挠了挠。
他下意识低头,撞上那对透亮清澈的眼睛。
勾住中原中也的手指,不让他走,青木夏树艰难地在他手心写了一个“种”字。
中原中也立刻反应过来“种子?你是说那颗银杏树树种?”
在雄太为首的在逃残党找上港口afia时,就在压迫下,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甚至连沿路的监控录像、那家出售种子的花屋,也都一并调查过。
身为重点管制对象,青木夏树身上的所有物品更是早就被扣下来,单独存放。
当然也包括那颗看起来平平无奇,检查后也似乎平平无奇的树种。
中原中也审视地看着她。
没有办法说话,青木夏树就这么眼巴巴地看回去,眼睛亮晶晶的,又带着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信赖。
就好像他们才是统一战线的那边。
看得意外沦为变态幼女控帮凶的良心更痛了。
双手环胸,中原中也抿着嘴角,默不作声地瞧了一阵,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径直转身离开。
在青木夏树的目光下,重重禁闭吞噬了少年的身影,让一切重归寂静。
但中原中也前脚迈开监禁室,后脚便去了情报部门。
他抽空把那颗种子的一生连同往上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然后整理成一份报告,塞到太宰治的桌上。
——结论是,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只是一个普通的种子。
太宰治随意地掀开两页,扫了眼,便兴致缺缺地丢在一旁,反倒对中原中也的反应更在意。
“中也对小小姐可真好啊!难道,你也继承了森先生那个下流的幼女癖好,被小小姐引领着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吗?”
中原中也额上青筋暴起,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吐槽那个“也”字,还是该把两任首领的变态爱好都踩一踩。
深呼吸,忍耐把人一脚踹出墙的,他尽量平静客观地回应。
“青木夏树很明显吃软不吃硬,而且对你已经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心理,更亲近我。我认为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由我出面,适当满足她的要求,会更容易达成驯养的目的。”
说到这里,中原中也顿了顿,抛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我以为这原本就是你的目的……不如说,为什么你要故意让她讨厌你?用甜言蜜语讨女性欢心的手段,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太宰。”
不是boss,而是太宰。
在太宰治还是干部的时候,但凡敌对势力有个千金或者女干部的,基本都逃不过被搭讪、陷入爱河、然后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下场。
这个人的温柔是甜蜜却致命的毒药。
可惜,总有人甘愿饮下。
太宰治从来都没有否认这一点。
“哎呀,没想到漆黑的小矮人也有变聪明的时候。但是我觉得,如果是小小姐的话,还是派中也这样傻乎乎的比较合适哦。而且——”
他一只手撑着侧脸,笑容虚假又炫目得迷人。
“而且,那孩子讨厌我,又打不过我,只能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逃跑的样子,看着很逗人开心,不是吗?”
中原中也觉得,日后关于“港口afia首领之位是根据变态程度选拔的”这一谣言,怕是洗不清了。
感觉空气都被污染,他面无表情地收起那颗银杏树树种,决定眼不见为净。
身后传来太宰治饶有兴味的询问。
“——中也,不质疑我吗?”
中原中也停下拉开一半的门,侧身回望深陷黑暗的少年。
和将办公室装扮得奢华雅致的前任首领不同,太宰治上任后,不但清空了大多数装饰品,更将玻璃幕墙调整为不透明模式。
港口afia引以为傲的、能够俯瞰整个横滨的好风光被尘封,剩下的只有黑暗,以及比黑暗更粘稠深厚又难以捉摸的新首领。
相较于过去的那位最年轻干部,他的确在森鸥外离世的那一夜之后,变了很多。
但依然有什么是不曾改变的。
“虽然我根本搞不懂你那颗塞满了黑泥和绷带的脑子里,这次又在思考什么歪七扭八的东西。可既然是你的决定,就无需质疑。”
“你是首领,是头脑。我是干部,是爪牙。执行你的命令,才是我的工作。”
早已宣誓效忠于这个组织的最强干部摘下帽子,置于胸前,向首领低头致礼。
“恕我先行一步,boss。”
………………
…………
……
话虽如此。
身为一力承担起港口afia净含量良心的横滨优秀市民,中原中也的道德底线,还是让他无法完全作壁上观。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没有定下直系下属。”
中原中也弯下腰,将那颗银杏树树种放入青木夏树的手心,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发出邀请。
港口afia的干部有权选定一个直系下属,也就是直接听从于他本人,而不受其他人管辖的心腹。
武力足以横扫横滨的重力使,并不需要助手,所以也一直都没使用这个权利。但现在,他不介意将这位小小姐庇护在羽翼下。
没有急着要一个答案,而且一大堆工作还在桌子上堆着,中原中也揉了揉青木弥生的发顶,帮她盖好被子后,便匆匆离开。
虽然人类的皮囊之下暗藏着汹涌的恐怖力量,但非人的存在,却拥有比人类更温柔厚重的理性。
真了不起啊。
青木夏树目送中原中也的背影,很好奇是什么让好心的小矮人和红围巾走到了一起——明明这两个人看起来就相性超级差的样子。
或许梦会告诉她答案。
攥紧手心里的种子,青木夏树闭上眼睛,放纵自己慢慢向下坠落。
如果说梦境世界是“平行的现实”,那生活在梦境世界的梦中人,也拥有做梦的权利。即是第二层梦中梦。
在如流星划落的梦里,她抓住了最特别的那一缕。
甚至在青木夏树伸出手的那个瞬间,那个梦反客为主,用力将旅行者拽入等候已久的舞台。
她被好大一块棉花糖接住。
不如说,这个梦仿佛是棉花糖主题的童话世界,到处飘着软软弹弹的棉花糖云,充斥着过于甜蜜的气息。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真是的,小夏树你又跑到哪里去玩了?我都等你好久——好久——啦!快无聊到要去毁灭世界了哦。”
白兰·杰索理直气壮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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