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上,皇后和贵妃又叫了个官家小姐上来,正说着话,有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赶到皇后娘娘的仪仗前,甚至摔了个跟头。
翠荷见他冒冒失失的样子,呵斥道“什么事?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贵妃像是开玩笑道“皇后娘娘这宫里的奴才们还有待□□啊。”
那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扇了自己几个巴掌,请罪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好了,什么事,说吧。”皇后不耐烦道。
“娘娘,朱公子,朱公子,他和宁大小姐……”那小太监吓得连话都说不准了。
听了他结结巴巴的话,无论是皇后还是贵妃都变了脸色。
由小太监带路,两位娘娘急匆匆地赶到了事发现场。
刚进门,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儿就扑面而来,定眼一看,只见朱启明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身下渗着血,而宁珠和她的丫鬟昏倒在一旁,手上握着把沾血的小刀。
贵妃脸色变得惊惶,她走过去,看到朱启明的伤势,叫道“明儿!快,快叫太医!”
她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怎么会是宁家的大小姐,明明叫朱伶迷晕的是昭阳郡主,还有明儿这伤势,是郡主还是宁大小姐干的?
想到朱启明的伤势,她心下一沉,估计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别的估计难了。
这可是她哥哥唯一的嫡子啊,她心里愤慨不已,眼神像刀子一样刺向宁珠。
正巧这时,宁珠醒了。
宁珠一醒来就看到周围站满了人,气氛非常凝重,没等她反应过来,贵妃先行出声质问道“宁大小姐,敢问本宫侄儿为何会和你在一起,这未出阁的小姐干出这些个没脸没皮的事情,也不怕毁了名声。还有,本宫侄儿这伤,宁大小姐,你可脱不了干系。”
昭阳郡主的事情算是泡汤了,现在先咬死宁珠和朱启明私相授受的事,不然若是皇上问起来,吃亏的只能是她。
宁珠看着眼前的一切,惊恐地扔掉了手里的小刀,朝皇后哭道“姑母,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皇后恨铁不成钢“你和朱公子为何会在一起?”
这个侄女怕是被算计了,现在人证物证皆在,给朱贵妃抓住了把柄,那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宁珠回想昏迷前她要做的事情,结结巴巴地回复道“我是在找宁芊芊,对,宁芊芊和太子表哥……”
没等她说完,皇后娘娘斥道“住口,你攀扯你妹妹干什么,你妹妹哪会做出像你这般没脸没皮的事!”、
她心里暗恨,不管这样这个侄女算是不中用了,她和朱公子呆在一个房间,还疑似用刀伤了他要害,名声算是毁了,幸好中计的不是芊芊。现在又听到宁珠攀扯宁芊芊,皇后直接斥责出声。
这时,房门外传来了女子轻柔的嗓音“姑母。”
一看到来人,宁珠就控制不住她自己,尖叫道“宁芊芊,你这个贱人,你害我。”
宁芊芊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而搀扶她的人,正是昭阳郡主陈怡宁。
见到昭阳郡主,贵妃眼里闪过一丝凝重,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陈怡宁的脸色,想要看出什么。
“芊芊,你这是去哪儿了?”皇后问道。
“娘娘,我去出恭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幸好遇上了昭阳郡主,不然……”说着,她脸色微红,有些羞涩和无措。
皇后思忖了一下,扫过宁珠和不知死活的朱启明,道“本宫这就禀明皇上,这事,还得由皇上定夺。”
当夜,乾清宫,鎏金凤翔大鼎内焚着皇帝特用的上好龙涎香,淡白若无的烟雾缕缕上升,给人一种朦胧迷顿的错觉。
皇上用完晚点,以及皇后送来的膳汤一品罐焖鱼唇,便坐在御案前掣着的一枝玳瑁管的紫毫,旁边是今日内奏事太监呈上来的奏折,以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的真相。
一身绛紫锦衣的薛怀玉立在一旁,面色僵硬苍白,所有的情报都是他呈上的。
看完情报,皇上沉默不语,脸色晦暗不明令人发怵。
李公公在旁边伺候着笔墨,低着头,躬身不语,他伺候这位爷多年,深知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心里也捏了一把汗,莫名的也对宫里的那些不安分的嫔妃,生了几分埋怨。
昭鸿帝虽年近天命,但到底是皇帝,保养甚好,比实际年纪年轻不少,隐约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英俊,只是这些年他沉迷于享乐,眼睛变得浑浊,脸色也有些沧桑,当然那股长期身处高位而孕育出的帝王气场还是很足的。
他看完情报,当即把东西扔了出去,一时间乾清宫伺候的奴才们都跪了下来,人人自危,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薛怀玉并没有隐瞒朱贵妃和显国公密谋的事,反而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地把他们对昭阳郡主和朱启明的谋划呈送给了皇上,只是对后面发生的一些细节稍作了修改。
于是乎,皇上知道的就是朱贵妃想要陷害郡主未能成功,宁家大小姐寻妹途中遇上了朱公子,两人恐是发生了争执,宁大小姐误伤了朱家公子。
现在,朱家公子尚且昏迷,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遭。
皇上拿起了金龙案上的密折,微眯了双眼。
他想指昭阳郡主做太子妃的消息瞒的很好,贵妃估摸着也只是想拉长公主到三皇子的阵营来,谁曾想她不仅计划失败,还让宁大小姐掺和了一脚。
镇国公和显国公之间的恩怨,也涉及太子和三皇子之争,这件事值得他利用一下。
于是,他思忖了一下,道“李公公,把证据送到贵妃宫里去,另外,传朕的旨意,贵妃私放外男入宫,降位为嫔,禁足半年。敏嫔,滥用宫廷禁香,赐白绫。”
这事得先给长公主和昭阳郡主一个交代。
至于宁大小姐,想起镇国公和显国公之争,皇上继续道“若是朱公子还醒得过来,就让宁大小姐嫁入朱家吧,若是醒不过来……”
这后面半句他没说出口,但所有人都知道,左右宁大小姐的名声毁了,无论朱家大公子能不能醒来,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事情都吩咐好后,皇上单独把薛怀玉留了下来,和他说了会儿话“薛卿啊,幸好有你,这宫里的女人总是不安分。”
薛怀玉是五年前作为东厂的势力异军突起的,他的发家路程也是人人皆知,一场宫宴上,民间白莲教派了刺客扮做舞女,想要刺杀皇上,就是薛怀玉为皇上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刀。
从那以后,皇上就开始提拔薛怀玉,谁曾想他聪明狠辣,对皇上忠心耿耿,帮助皇上铲除了不少让他头疼的势力。
有一个帮你办事,还帮你承包所有的骂名的人,这换做是谁都得好好利用,这些年皇上对他也是信任有加,在薛怀玉为他引觐了紫薇道长后,更是给他赐予了“九千岁”的头衔。
“能为皇上办事,是咱家的福气。”薛怀玉面无表情道,脸色甚至有些阴森。
皇上知他一向如此,也不甚在意,自顾自道“只是经此一事后,皇姐怕是更不会同意昭阳郡主和太子的婚事了。”
长公主一直不想把女儿嫁入皇家,只是碍于皇上的脸面,不好明说,但皇上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思。
皇上犹豫了一下,拿起了皇后挑出来的闺秀名单,他喃喃地念出了声“宁芊芊,镇国公发妻之女……”
没人注意到,在他念出名字的那一刻,他以为是他的狗的大太监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跟看死人没有什么两样,墨色的长发随着窗外的夜风起舞,仿佛海底里不明生物的触角,眼里闪烁着冰冷又讽刺的光芒,好似一条毒蛇正吐着信子寻找着能和他一起起舞的猎物。
皇上不知为何感到身上有些发冷,只是一息的功夫,薛怀玉就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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