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郎一惊,一抬头见是药医官和京兆府少尹,便犹疑地放下那葡萄柚汁。
药医官拧眉看着半夏,摇头叹气,接着对陈郎道“怀远医馆有要事,烦请陈郎先请离开。”
药医官德高望重,又曾是圣上身边的太医,陈郎哪敢不从?这会儿便点点头,看了看半夏,便离开了小愿食馆。
药医官见陈郎离去,便示意慕容小婉将众人引入里屋。
慕容小婉虽然对梁皓宇进入自己的里屋心里有些膈应,但救命恩人药医官发话,岂敢不从?
到时候让那梁皓宇站在那后小院儿罢慕容小婉心下谋计,这头和花晴柳晨吩咐着一人前馆看店,一人看牢里屋,以防有外人进入。
慕容小婉转头见着半夏面色发青,好似失魂落魄般,心下生疑。
这药医官究竟要和半夏说些什么?这么隐秘?还带着这梁皓宇
一进里屋,药医官便浑身发颤,声音沉重“半夏,还好我赶得及时,若是迟了一步,这陈郎
半夏面色苍白,只是闭口不言。
“半夏,老夫自问将毕生医术倾力所教于你,且让你通达礼教,如今,你却将这医术用在这地方?你可知错?”药医官抚了抚胸口,饶是还没缓过气来。
“这”慕容小婉大惑不解,“药医官,这是怎么回事?”
药医官叹了口气,看了看慕容小婉,缓声说道“这陈府往常一直从我这进心痛和眩晕的方子,而陈府对外宣称,只是陈老夫人患此病症,陈郎并无此症。这遗传的病症,除了我,怀远医馆的医师大多不知。”
“你是医师,和陈郎来往的过程中发现了他有这个遗传的病症,并且也知道他用服此药。”药医官目光如炬,看着半夏。
半夏面如死灰,依旧默不作声。
“而这葡萄柚汁,能和他这服用的药物相克!”药医官沉声道,“你计谋了很久,终于等到陈郎定亲之时,决定下手!”
慕容小婉心里一震。
“到时候仵作一验,你便推给这并不知情的葡萄柚汁和药物相克产生的意外之毒。”药医官吹着胡子道,“然后将自己置身事外!”
半夏低下头,泣不成声。
“名声”半夏突然颤声说道,“因为名声,那陈郎便看不起身世卑贱的我,然后和高门贵女订亲。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的父母,也是如此。这些人,都应该有此下场!”半夏捂着脸流泪道。
慕容小婉浑身一颤,看着已然失控的半夏。
“我便让他们都不得好下场。”半夏不自主地喃喃说道,“对,我是重五之生人,我便是厄运之人,杀父杀母,还杀情郎,我还要那陈夫人死这就是我的命”
“半夏,你太让我失望了!”慕容小婉忍不住说道。
梁皓宇微眯了眼,看了看慕容小婉。
“因为出生在重五,被亲父母抛弃,被情郎和那贵妇嫌弃,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他们的错误!”慕容小婉大声说道。
半夏身子一颤。
“所以为何半夏你还要重蹈覆辙,犯下这种错误?到时候世人只会叹道,这种身世不好的女子,堕落至此就是理所应当的?”
半夏声音哽咽道“慕容小婉你不懂,那种被羞辱抛弃的滋味”
慕容小婉又大声说道“我怎么不懂?我家境败落,众叛亲离,就连这个前未婚夫”
慕容小婉突然指着梁皓宇,梁皓宇不由得一怔。
“已经和他毫无关系了。”慕容小婉说道,“还是被前婆婆、周围人羞辱!”
半夏流下泪来,沉重地叹了口气。
梁皓宇一下子变得浑身不自在。
“我以为你不会是那种因为婆婆、情郎甚至父母嫌弃自己便下毒手的女子,你有自己的事业,你是名医师然而我错了!”慕容小婉激动地面色通红。
“到时候世人会怎么说你?药半夏杀人,那女子求爱不得,丧心病狂罢了。”慕容小婉摇摇头。
慕容小婉大声喊道,“真是可笑!所以女子才会更加被世人看不起!女子之间才会为了这可笑的狭小,互相践踏,比男子都狠!”
半夏睁大了眼睛,看着慕容小婉。
就连梁皓宇此刻,都不由自主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仿佛又重新认识她一般。
“你为什么要妄自菲薄,自甘轻贱?”慕容小婉道,“药医师让你重生,你竟然还自甘堕落下去?”
半夏抱着自己的肩头,放声大哭。
慕容小婉叹了口气,过去抱着她的肩,拍了拍她“重新开始罢。记住,你可是一名女医师!”
接着,慕容小婉又转身拿出刚才半夏没有喝的杏仁豆乳“不是说好了,你经常过来喝糖粥,给我写药方配伍吗?”
半夏泪眼模糊,看着眼前这杏仁豆腐。
那杏仁做成了豆腐模样,如脂似玉。
慕容小婉舀了一勺,递给半夏,半夏接过轻轻地尝了一口。
这杏仁豆腐里加了乳酪,清甜的杏仁味加上浓郁的奶香味,令人回味无穷
吃着吃着,半夏留下泪来“小婉,你等我。”
半夏接着转身在梁皓宇身前跪下“梁少尹,民女半夏知罪。”
药医官缓缓地点点头“望梁少尹从轻发落。”
梁皓宇长吁一口气。
这会儿,杨理从外头进来,和梁皓宇说“禀告梁少尹,那失踪一日的太常少卿尸首在河里发现。那少卿夫人,此刻正寻来小愿食馆,嚷着要报官。”
梁皓宇紧锁眉头,点点头。
一行人刚出食馆。
一位端庄华贵的妇人便在小愿食馆前已经哭成了泪人。
“老天啊!评评理啊……为什么夫君会碰到这种事!”
这妇人一见梁皓宇,便赶忙下跪,低头说“梁少尹,你一定要为少卿做主啊!那少卿一定是被那些狐狸精胡姬推进河里的!”
梁皓宇缓声道“少卿夫人,你先起身。本官必定会为少卿讨明公道。”
太常少卿夫人邵氏才地起身,委屈地说道“这几日夫君他仿佛着了魔,成日往那食肆酒馆作那射粉团之戏,这不,已经好几日夜不归宿了。”
这太常少卿夫人邵氏看上去相貌平常,已近中年。面部厚厚地铺上一层白色脂粉,试图盖住那沟壑纵生般的皱纹,却欲盖弥彰,令人有种不自然的膈应。
“今儿一早,”邵氏又开始泣不成声,“我便听到了他的尸身在河里的消息。
“这不是被那些胡姬下了蒙汗药还是什么?这些射粉团之戏,好生生被这些食馆酒肆的狐媚子们,搞成了下三滥的玩意儿!”
话音未落,邵氏一眼便瞅到了艳色绝伦的慕容小婉,于是便瞪着慕容小婉,咬着牙说“还望梁少尹将这些食馆酒肆的狐媚子都彻查一番!”
这一下慕容小婉便来了气,不由得说“哟,直接让你夫君去过的食馆酒肆搜查一番便是了,这粉团之戏都好些天了,你难不成都不过问你夫君去过的地儿吗?”
邵氏被慕容小婉反呛了一口,更加生气“你这狐媚子说得什么话呢?就是你们这些人,勾引着良家男夜不归宿,还好意思?”
花晴柳晨面面相觑,心下怅然,若是真的,这小愿食馆不早兴盛了?
慕容小婉更加怒火朝天,直接说道“连着几天夜不归宿,今儿这太常少卿早上在河里发现的……我就奇了怪了,你还安生地睡你的太常少卿夫人大觉?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这……”邵氏一下子被噎着了,万万没想到,本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哭诉一番,好让所有人都明白这太常少卿是因为胡姬死亡的。
这突然被慕容小婉一问,所有的焦点反而都到自己身上来了。
早知道就只冲着胡姬骂就是了,都怪自己刚才一见慕容小婉这俏生生的模样,一时妒忌得顺口骂了。
没想到这个衣架饭囊今儿这么伶牙俐齿的!
“咳咳,”梁皓宇本想到了京兆府再详细过问,哪成想这慕容小婉率先问了,问了也就罢了,这邵氏这遮遮掩掩一脸慌张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这很可疑啊!
于是梁皓宇也情不自禁地关心了一句“昨儿少卿夫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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