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玉走后,小院更安静了,只余下偶尔撒欢的虫鸣,深藏于小院花丛之中。
“这……”顾若卿久久未回神,盯着手中玉佩,握紧了,还能感受到余温。
一阵凉风袭来,刺激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神思回笼,赶忙掩上房门。
嗯,暖和多了。
她端起烛台,走向自己的梳妆台,寻了个精致盒子,将玉佩收好,又将盒子放到最底下的抽屉。
那个抽屉只有她自己会动,不必担心被丫鬟们发现。
等她磨蹭完,已子时二刻。
顾若卿重新躺会床上,回想着方才的情境,害羞得不行。
“天哪,好羞耻。”她将脑袋埋在被子之中,直到呼吸困难才将自己放出来。
暖流不停地涌上心头,“是答应他呢?还是……”
她犹豫了,纠结半晌,翻来覆去,竟一点睡意都没有,再一次失眠。
眼看着外面的天越发亮,顾若卿不禁懊恼,“都怪他。”
白日里还有事,顾若卿没法赖床。
“姑娘,时辰还早,不如多睡一会儿,晚些奴婢再喊您。”碧儿听到响动,放下手中事,对顾若卿道。
“不睡了。”顾若卿语气不是很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再睡,恐怕就起不来了。”
闻言,碧儿往里间走去,束起帐幔,又让青儿去端热水,“是,奴婢服侍您洗簌。”
“呀,姑娘昨夜可是失眠了?”
顾若卿一脸憔悴,眼皮也有些肿,把碧儿吓了一跳,碎碎念继续道“都怪奴婢睡得太死了,今夜奴婢给您点安神香。”
“听秀姑姑说,席面订了三鲜阁的,是晚宴,白日里没什么需要您忙活的,您中午再歇歇。”
武将府上出了个一甲探花,可不得请亲朋好友过府热闹热闹?
顾夫人对自家儿子有信心,会试成绩出来,她便开始筹备。
昨日殿试成绩一出,当天就给各家下了帖子,席面安排在今日傍晚。
预计摆十桌,男宾七桌,女宾三桌。顾若卿这个妹妹,今日也是要帮忙的。
“嗯,好!”顾若卿乖乖应下,“那一会儿你去梧院,与我娘说一声,我用完早膳,睡个回笼觉。”
碧儿连声道“是”,用发带替顾若卿整理了头发,命人将早膳摆上来。
早膳过后,碧儿点上安神香,伴着那幽幽香气,顾若卿沉沉地睡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未时末,玩得好的人家,已经陆陆续续到府上。
姑娘家的,王清如与苏婧最早,她们关系好,没必要客套太多。
“阿如,你终于得出门了,嫁妆可是快绣完了?”苏婧打趣她。
“没呢!不过娘亲怕我在家闷坏咯,特意带我出来走走。”
这段时间来,王清如已经想开了,既然嫁给太子已成定局,除了接受,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确实,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
苏婧亲昵地搂着王清如手臂,与她一同走向顾若卿小院。
“别说我,你呢,八月便十六岁了,可选好了?”王清如这话,明着关心好友,实则也存了一点私心。
昨日她也去了青记茶楼,在她们隔壁,只是特意避开她们罢了。
苏婧的喊话,她都听到了,而那个人,也给了回应,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还不清楚,上门打探的人倒是不少。”
苏婧顿了顿,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地继续道“你也知道我家情况,那些人不过是攀不上元元和顾二哥、顾三哥,这才绕一圈,想攀上侯府罢了。”
“伯母说了,她帮忙打探打探,让我娘亲莫要着急,那些别有用心的也趁早断了联系。”
苏婧甜甜一笑,并没有为自己的婚事而担忧,毕竟她从未想过攀龙附凤去高嫁。
在她看来,找个门第相当的,踏踏实实过日子便可。
听完苏婧的话,王清如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她觉得臊得慌,阿婧心思单纯,且通透,而她自己做了什么?
再说了,她是未来太子妃,顾家二公子今后如何,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阿婧这般纯善的姑娘,即便顾二公子喜欢,那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们还是青梅竹马。
王清如心下不由苦笑,她这是嫉妒吗?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嫉妒?
“也不知道这会儿元元在做什么?”苏婧嘀嘀咕咕。
“约摸要躺椅上。”王清如收敛神思,一如往常不让人看出分毫。
“哈哈哈,”想象着顾若卿躺摇椅上的模样,苏婧开怀大笑。
“没准还真是,元元的性子,能躺着就不愿坐起,来十次,起码有八次她是在躺椅上的。”
很快,她们进入小院,那个话题也自然而然转移开,姐妹三人瞎闹腾玩耍,见时辰差不多了,才到前院。
因英勇候得圣上青睐,想巴结侯府的人数不胜数,这次邀请的也是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人家,以及英勇候在朝中的同盟。
顾钧顾宇兄弟两的朋友也邀请了不少,席上热闹非凡,一直持续到深夜。
周廷玉与方明舒表兄弟俩一直坚持到最后,只可惜,他也没能再见到小丫头。
来时在门口迎接宾客,倒是见了一面,石榴红裙衫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可真好看。
心里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眼底尽是温柔。
散席后,方明舒酩酊大醉,还时不时说着胡话,还没出侯府大门,就先吐了一轮。
周廷玉无奈,接了侯府马车,先两人送回去,自己才回王府。
待下人们都退下,房内只余周廷玉自己。
以前,一个人呆了上千个日日夜夜,都是如此安静,那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
如今竟平添生出一股难言的寂寥,头一回觉得王府冷清,没有一丝温情。
“唉!”
周廷玉叹了一口气,从锦盒中拿出一方手帕,粉紫色的,角落处绣着一朵兰花,还有一个“卿”字。
“元元也不知道睡了没有?有没有在想我?想来应该是没有的,小没良心的。”
他喃喃自语,瞧着窗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心头的酸涩越发明显。
最后,他将手帕收入怀中,熄灭烛灯,和衣而卧,慢慢地,意识开始模糊,他的小丫头又入梦了。
仲夏之初,顾若卿迎来了她的十五岁生辰。
这一次,与以往的都不同,十五及笄,女儿家的成人礼,是大日子。
顾夫人提前半月准备,请的也是要好人家。
经周廷玉的举荐,顾若卿的及笄礼请了方明舒的祖母敬亭侯府老夫人为正宾。
王清如与苏婧一人为有司,一人为赞者。
及笄很隆重,顾家各方面的礼节也很到位。那些没见过顾若卿的夫人们,回去后都对她称赞有加。
笄礼过后,上门打探提亲的人家一下子多了好几倍。
单单五月便有四家的长辈直接递交拜帖,与顾夫人交谈,更不论那些私下打探,先观望的人家了。
敬亭侯府老夫人做完正宾回去,也一直夸赞,对顾若卿非常满意,与敬亭侯夫人念叨了两三回。
“婉娘啊,这一家有女百家求,那顾家的姑娘是真不错,咱们明舒年纪也不小了,又与顾家小子交好,知根知底,可得抓紧咯。”
“若是慢了,被别家定去了,后悔就晚咯。”老夫人已六十有八,早就不管府中事了。
这回亲眼见着的,还给人家小姑娘做正宾,着实欢喜得很,便忍不住多念叨。
敬亭侯府有男丁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训,后宅很简单,后辈们也都友爱和睦,平日里没事就来陪陪老祖母,在她跟前尽孝。
故而老夫人过得非常舒心,面色红润,身体硬朗,别家老太太看起来年轻些,是个非常和气的老人。
如今家中适龄尚未婚配的就只有方明舒,长辈们是轮番念叨他。
“娘放心,儿媳知晓了。”敬亭侯夫人出身书香世家,是个极温柔的妇人。
“先前贵妃娘娘便找过我,也与我提了顾家姑娘,我当时瞧过,是个可人心的。”
“只不过当时人家姑娘尚未及笄,英勇候一家子又护得紧,这才没有贸然上门打扰。”
“那日我也在下边瞧着,顾家姑娘越发出众了,今晚我便找明舒问问,再去探探顾夫人口风。”
言罢,敬亭侯夫人又有些顾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口,“娘,这顾家与我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英勇候世子手握西南二十万大军,英勇候又掌盛京护卫军,这……”
敬亭侯夫人的未尽之言,老夫人立即意会了。
敬亭侯府是方贵妃娘家,祈王和渊王的外家。祈王殿下在朝中有不少支持者,若敬亭侯府与英勇候府联姻,难免不被有心人做文章。
严重的,恐引起圣上猜忌。
“无妨。”老夫人活了快七十年,老侯爷当年也是为国为民奉献一生,就连圣上都会敬重几分。
“咱们圣上是明君,辨得清忠奸,不会因为这等事猜忌,你大可放心。”
敬亭侯夫人放下心来,点头道“那今夜儿媳便问问明舒自己的意思,若也有意,尽快定下也好。”
是夜,方明舒下值回府,晚饭还没得吃,就被叫到正院。
他又累又饿,可还是乖乖去了,结果,他娘一开口,就给他一个惊吓。
“娘,你们怎么还乱点鸳鸯谱,去提了吗?没提吧?”方明舒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焦急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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