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里,陆英缩在一堆干枯稻草堆上,用稻草当被子,头发上的几根金钗和珠钗早就被她拿下来送给牢狱里的守卫了。
守卫一开始对她动手动脚,直到值钱的东西全部交付出去了才停止。
她反抗过,然而结局就是无休止的鞭打和用刑,美名其曰是要她吐露实话。
她吐露了,没有用。
陆英的眼中渐渐闪烁起愤恨的光芒,愈演愈烈,直到憎恨的情绪将她整个人吞没。
她在第一场鞭刑还没落在身上时就受不住内心的恐惧说了,她说是玉贵妃身边的翠云来找自己,要自己办事,如果不听从就要对自己不利,她是被逼无奈。
这是实话,可惜没用。
牢狱的守卫见多了像陆英这样的女子原本高高在上,一来到大牢就想着随意攀咬位高权重的主子,想脱罪。
更何况这个陆英本就是越华堂的教书先生,身份也不算有多尊贵,居然还想着攀扯宫里头的贵人?
真是自不量力。
贵妃娘娘也是她能攀扯的?
陆英在说出事实之后收到了更加肆虐的虐待,鞭刑,针刑,这些人要她开口,又要她闭嘴。
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不久,陆英就清楚明白了。
她是弃子,是玉贵妃的弃子,是柳家四姑娘柳欢容的弃子。
从越华堂后院被押送到大牢,她想了许多自己可能会有的生路,但每一条都是建立在自己尚有利用之处的基础上。
一旦失去利用价值,谁会在意一枚弃子?
陆英是在越华堂当教书先生的,和官场上也有联系,这方面的事情她再清楚不过了。
在大牢的这些日子,她偶尔也会觉得自己现在的地步是罪有应得。
或许真的是柳七七给的报应。
她嫉恨柳七七的才能和容貌,答应了玉贵妃的要求,害柳七七失去才女的名声,还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面。
报应啊
陆英低下头,长长的发丝垂下来遮住大半张脸,她挠着自己的胳膊,胳膊上的伤口溃烂发炎,已经流脓了,现下被挠破,将来铁定是要留疤的。
不过这个问题不在陆英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已经没有退路,也没有活路,等待她的事情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料。
陆英一瞬间有些后悔。
如果自己沦落到阶下囚的地步真的是因为柳七七的诅咒,那要是自己从前对待柳七七好那么一点点,再好那么一点点,不针对不挑剔,是否今天便不会待在大牢里头任人宰割?
她不知道,因为柳七七已经死了。
不对,柳七七死了,但林宵还活着。
陆英双手血淋淋的,指甲外翻或是折断,要么就是已经被拔掉了,露出鲜红的血肉。
十指连心,她却已经痛到麻痹。
林宵林大姑娘这是一个她看不透的少女。
会弹柳七七的曲子,会画上元节的夜色,会连书法的笔触都和柳七七有些许相似,像是长成后的柳七七写的字一般,有力,不拘泥。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擅长柳七七不擅长的女红,且在柳七七的基础上更加乖巧温顺,实则狠辣无情。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少女?
她简直不敢想象元和京城再过几年的权势会落在谁的手里。
明安府,尚书府,定国将军府,将军府还是林宵?
京城名门望族这样多,说到底还是这几个在争夺权势。
官场,皇家,永远都分不开,时不时还要牵扯许多旁的东西。
越华堂也好,昂驹轩也好,甚至于军营,不过都是历代君王满足自己雄心壮志的工具罢了。
时至今日,陆英忽然明白柳七七为何总是端着一副讨人厌的假面孔了。
不是想要端着,是不得不端着,因为自身的能力不足以得到想要的东西,所以才要屈居人下俯首称臣。
陆英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了,可能是太冷,太热,太痛,太难受
可是此时此刻她脑海里却不是别人,只剩下一个柳七七。
像是被鬼怪缠绕住的枷锁,不论怎样都逃不出去。
柳七七这三个字,是她的梦魇,兴许也是其余很多人的心病。
譬如将军府的林三姑娘,不正是最好的例子?
能把人吓疯,必定是触及了内心深处最可怕的事情。
林三姑娘顶替了才女名头,即便心病不是柳七七,双手也不干净。
官家贵女,哪个是心思单纯的?
也不是没有,初入越华堂的柳七七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只知道行走坐卧都要有嫡女的风度,旁的一概不知,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思。
只可惜越来越多的人泼上墨点,这一张白纸墨迹斑斑,紧接着支离破碎,最后被焚烧殆尽不留痕迹。
这些墨迹中也有自己的一笔。
她,陆英,在明安府嫡女柳七七短暂的一生中添了一笔,不算浓墨重彩,但也绝对不是浅浅的一笔。
所以报应不爽,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该自己受着。
铁门那里传来锁链解开的声音,狱卒捧着一碗东西接着打开关押犯人大牢的门,然后将饭碗放在地上。
陆英微微抬头一看,这碗比之前几天的都要大,米饭上铺了鸡鸭鱼肉,还有一些菜。
她似乎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那个送饭的狱卒。
狱卒刚想走,陆英冲上前拉住他的裤腿,下半身因为长期的血液不循环已经麻木了,她便拖着身子爬,爬到狱卒脚边,死死巴拉着,嘴里口齿不清哭喊着什么“不要,不要”
“呸,真晦气。”狱卒哪会理她?啐了一口唾沫踢了一脚将人狠狠踹到一边,骨头和墙壁碰撞,陆英闷哼一声,竟然吐出一口浊血。
心火难消,加上连日的折磨,身子已经撑不住了。
她一口接着一口吐着,直到意识逐渐模糊
狱卒踢了踢她,人已经没有反应了。
“啧,断头饭都不吃一口就急着上路,也罢,来人!”
剩下两个蒙着面的狱卒从门口进来,合力轻轻一抬就把昏迷不醒的陆英抬起来了。
“扔到乱葬岗去,别脏了手,这个女人指不定有什么病呢,晦气得很,贵妃亲自交代要咱们兄弟几个好好关照的,事情做好了人人有赏。”
“是,一定办好。”其中一个狱卒轻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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