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玉想不明白荣王为什么要突然发动战争,不过再一想,荣王想拿下其他六国独占鳌头之心早已有之,也不用太意外,只是想到战争一旦开始,两国百姓将受战火之苦,她便有些难过。
一会儿,石红衣又走了进来,一脸的挫败,见了林晗玉突然快步走过来,单膝一跪。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林晗玉去拉她。
石红衣不肯,道“神女,我劝不过父王,他执意在亲自上战场,但我肯定不会让他真的上战场的。因为这个腿伤,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练过了,现在的他估计连他的白玉马都骑不上去,所以我决定了,用迷香让他睡几天,这几天就麻烦神女帮我好好照顾他。”
原来石红衣想讨好匹白玉马还有这点意图在里面,要去了蒙王心爱的坐骑,蒙王自然就少了骑马的兴致,谁知道这战争说来就来,她还是晚了一步。
“你的意思是你要代你父王上战场?”
“嗯,神女莫小看了红衣,红衣不管是马上骑射还有排兵布阵,可并不比男子差。”
“不是,我是……”林晗玉知道战前不应该对着一个即将披甲上阵的主帅说什么泄气的话,但一想到才刚刚喜欢上的一个朋友就可能死在唐木的枪下,她就有些不忍。
“神女是在为我担心么?”石红衣笑了,大大咧咧地摆手,“你放心,我早就想在战场上和那公子木一较高下了,这次正是我的机会。”
看着石红衣士气满满,林晗玉也不再说什么了,“那你多保重,祝大捷归来。”
在这个乱世,总会有流血和牺牲,可是这是乱世自己的规则,胜者留下来,败者淘汰出局,任谁也改变不了。
“嗯,等我大捷归来!”石红衣眼睛闪着必胜的亮光。
石红衣披甲上阵了,几个哥哥却躲在蒙宫里说三道四。
林晗玉从宫女那样听了不少版本。
大哥幸灾乐祸,说“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把父王迷晕了自己上阵去抢功,女子有军功有何用,到时六国无人敢娶,做定一辈子老姑娘。”
二哥惺惺假意,“哎呀,原本是我要上阵的,这下硬生生地让她给抢了机会,盗兵符宣假令,她这次若是得胜回来算是将功补过,若是失败而归,那是新老旧账一起算啊。”
三哥磨刀霍霍,已暗中布下伏兵。
林晗玉突然有些害怕,守着蒙王昏迷状态的身体似乎是一项并不简单的任务。
她找来王后,又写下了好几张方子让她尽快去调配制作出来。
石红衣走的第二个夜晚,林晗玉终于拿到了按她要求配制好的药粉,她细心地将粉末分别装进几个竹筒里,拴在腰间,吃饭睡觉都不敢解下来。
午夜子时,屋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林晗玉惊醒过来,轻轻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竹筒之上。
门栓被匕首从门缝里伸进来挑开,门轻轻地被推开了,进来两个蒙面的黑衣男子。
林晗玉从手缝里观察两人,从身高体型来看,接近蒙国本地人,都是腰圆背阔的成年男子,其中一个左手拇指戴了一枚玉戒。他们手里皆拿着一把弯刀,轻手轻脚地朝蒙王睡的地方走去。
因为林晗玉答应了石红衣要照顾蒙王,所以这两天她都是在蒙王的床的旁边加了张床睡。而蒙王床前,守夜的宫女小米正伏在床沿边睡着了。
也许是危险的直觉让小米在此时醒了过来,她惊恐着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下意识地大叫了起来。
“有刺客,来人啊!”
林晗玉来不及阻止小米喊叫,更来不及阻止黑衣人杀人,他们其中一个如狼一般行动迅速,一手捂住了小米的嘴,一手扬起弯刀往她颈前划下。
气管和血管同时被切开,声音归于静寂,除了嘶嘶嘶向外喷涌的血流声。
林晗玉忍住泪水,突然翻身下床,一边屏住呼吸,一边将手里早已经打开的竹筒朝两人扔了出去。竹筒洒出一些粉末,纷纷扬扬地,两个黑衣人警觉的立即用袖子捂住了鼻子。
林晗玉暗叫不妙,这两人并非寻常贼人,这警觉性让她的药粉直接变成了废物。
“既然她也发现了,那就怪不得咱们了。”其中那个手戴玉戒的男子闷声说道。
于是两人便朝林晗主逼近过来。
林晗玉慌乱地抓着腰里的另一只竹筒,可是速度太慢了,盖子还没打开呢,一把冰冷的弯刀就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林晗玉吓得不敢动,对方没有像杀小米一样直接一刀毙命,也许还有转机。
拿刀的男子望向了后来慢慢走过来的那个戴玉戒的男子,似乎是在等待命令。
“听说你是神女,看来也不过如此。”那玉戒男子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既冷且狠,像食人的鹰一般,不过这识的眼神后面似乎还有一丝畏惧。
林晗玉仿佛看到了希望,她心里快速盘算着,这个时候要是能弄一个什么神迹出来就好了。
可是神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一般般的小把戏定骗不过眼前这个男子。
突然,她望向了天上的月亮。
没错,今天是八月十五,按半个月前出现过一次不为人所发现的日偏食来看,今天定会发生月食。而古代人不懂月食出现的原因,常常以为是什么祸事出现的征兆,相当的恐惧,越是做着亏心事,当然就越是害怕。
林晗玉突然有了主意,她一面用眼角余光观察桌面铜镜里反射的月光的影像,一面淡定地抬高了下巴。
“我当然是神女,只是落在人间失去了法力而已。你可知我为何会识医懂药?”
玉戒男子见林晗玉淡定得好像完全不把架在脖子上的弯刀放在心上,也有些狐疑了,不由自主地接了话说“听说你和张景浓走得近,或许你是他的徒弟。”
“哈哈哈……”林晗玉笑了起来,“张神医的确是用针如神,医术高明,可是论医学医理用药断症,我可比他更胜一筹。荣国的瘟疫,楚国陈望的疯症,都是用我的方子治好的,远的不说,说近的,蒙王的伤看了无数大夫,用了无数的药,可是一直不见好转,但我才来两天,那伤口腐肉已消,创面缩小,相信不用十天,这伤便彻底好了。你觉得这是一个寻常大夫能做到的?”
“就算你是神医,又怎么样?你只会医,不会法术,不会杀人,更不会自保。”玉戒男子也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拖延时间?对不对,可是我告诉你没用,整个蒙宫现在一个守卫都没有,有的也都已经成了死人,所以,谁都不会来救你。”
“拖延时间?你想错了,我只是想以德服人,想让你自己收手,毕竟一旦犯下弑神的罪行,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都是轻的。”
林晗玉明显感觉到脖子上的弯刀抖了抖,继续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弑神是什么罪吧,生生世世不得超生,从此在地狱冥界天天受剥皮拆骨,火烧油泼等等你想象不到的酷刑,偏偏虽已身死,在冥界却一切感知都有,痛温觉更是放大数倍,一银小小的针扎下去就如刀剧一般。”
这次连面前那个玉戒男子都抖了一下。
林晗玉眼角瞄到月亮的变化,嘴角扬起笑意,嗯,时间刚刚好。
她缓缓道“实不相瞒,我本是月宫仙子,父神伏羲传我医术,令我下界救人。如果你不信,大可以试试,我伤一分,月亮便暗一分,我若肉身死,则月亮从此不存于空。”
玉戒男子冷笑,“开玩笑,不就是天狗食月么,这种事情以前也有发生,你想拿这事来糊弄我。”
“糊弄不弄,咱们一试便知。”林晗玉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伸出右手,将脖子上的弯刀往里送了一分。一道血痕立即出现在雪白的脖颈,那血聚成了珠,滴落地上。
手拿弯刀的男子惊恐地望着天上,不敢相信地叫着“大公子,月亮真的暗了!”
玉戒男子并没有去看天上的月亮,只是盯着林晗玉,“乌云遮住了月亮而已,没什么。”
“真的么?”林晗玉又把刀送近了一分,这次割开了皮肉,血流得更多了,她却像没事人似的,像那刀切的根本不是她自己一样。
“大公子,这女人神乎,咱们还是……”持刀的男子一边望着天上的月亮一边吓得手一个劲儿地抖,如果面前的女人真是神,那弑神的可就是他了,不但他身家性命不保,死后永落地狱,家里人也会不得神保佑而命途坎坷的。
“是什么,我就不信她真的是神。”那玉戒男子走过两步透过窗口看向天空,果然见刚才还是圆盘一样的月亮已经没了一半,那没的一半隐隐发红,就像此时这个女子流下来的血,他惊得手里的弯刀咣当一声掉地。回头恐惧地望着林晗玉,“你,你真是神女?”
“我说了是,你不信而已。”林晗玉手指往那弯刀上一抹,指腹顿时冒出一股血。“你以前见到的天狗食月不过是人间小恶,天道示警,犯不着将整个月亮的月华收尽。可是,本仙乃是月宫仙子,若是在人间修行期间遭人无辜杀害而亡,那天道示警,必会牵连世间所有人,界时收回月华之光,从此不再普照大地。”
林晗玉刚说到这里,整个圆月已经全部遮弊,天地顿时黯然,风不动,虫不鸣,周遭一片死寂。
“求月神娘娘饶命啊,小的知罪了!”持弯刀的男子突然甩开了刀,在林晗玉面前扑通跪了下来,一个劲地磕头。
玉戒男子也吓得腿软歪坐在一边,“你真是神女……”
林晗玉从容不迫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若从此收手,我便不再记得今晚之事,若是不收手,我定会收走月华,让你们永堕地狱!”
玉戒男子也扑通一声半跪了下来,“求神女饶命。求神女把月亮还给人间。”
林晗玉看这男子,虽然半跪了下来,眼睛却一直用余光观察着月亮。
林晗玉知道,这人是在算计月亮是不是真的受她所控制。
她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没完全相信,如果她露出一点破绽怕是会成为这男子的刀下鬼。偏偏她居然推算得出来月食发生的时间,却推算不出来月食持续的时间,只知道少则十几分钟,多则长达一小时之久。
“我虽是月中仙子,但放不放月亮却不由得我一个人说了算。我说了,收回月华是上天示警,除非让上天感知到你们的诚意,不然,就算我愿意饶恕你们,上天也不一定肯。”
“那要如何表示诚意?”玉戒男子淡淡地问。
林晗玉望了眼尸体还横在床前的小玉,让他们两个同时偿命可能性不大,但直接杀人的那个杀手肯定得为此而偿命。
她冷冷道“你们开了杀戒,而且杀死的是一位手无寸铁的无辜女子,俗话说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刚才是谁杀的她,自行了断了吧,我看在能承认罪行、自行了断的份上,会向上天禀明,不牵连家人,死后可入轮回再生为人。”
跪着的两个男人皆是一惊,他们大概没想到,眼前这个弱质女子居然要逼人自裁。
杀了小玉的人正是刚才持刀横在林晗玉脖子上的男子,他此时惊慌地望着玉戒男子,玉戒男子却并不给他任何提示,只是观察着林晗玉。
那男子突然大叫一声,“好,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的人,赔一命便是了,请神女记得自己所说的,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说完,他又朝向玉戒男子跪着,然后拣起地上那把带血的弯刀,突然往自己脖子上一抹,鲜血顿时喷涌一地,他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林晗玉看着他的身体,身下渐渐流出一大片黑色的血迹,总算是替无辜的小玉报了仇了。
“神女,杀人者已经偿命,请神女释放月亮。”玉戒男子像鹰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林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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