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这一天月坛祭拜完毕,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清云淡,皓月升空,皇帝会在乾清宫举行盛大的中秋大宴,摆月供祭月。
供桌上摆放了月宫符象,还有一个约莫十斤重的大月饼。月饼上印有“郁仪宫”字样及玉兔捣药、嫦娥奔月、松鹤延年等各种应景儿图案。
大月饼的左右,各摆一个三斤重的小月饼围绕,同时再摆各样小月饼数盘,摆酒、茶数盏,应时鲜花和鲜果,西瓜切成莲瓣,瓣瓣相互绽开,瓣底仍与瓜蒂相连不断,形似一朵大莲花,还有这里边必不可少的自然是一支嫩白圆润的九节藕,寓意“九九至尊”。
此时,后宫宫妃、皇亲贵胄、文武大臣以及有诰命的夫人,甚至连罗马帝国并几个附属国的使臣齐聚乾清宫,整齐地在供桌两侧跪地列阵,等待帝后拜月。
皇上衮冕加身,睥睨天下,俯视万生,在登上月台的之际,回身向一身礼服的皇后伸出手,微一俯首的刹那,在月光的清辉下,显得那么温润,两人相握的手,隔着那么老远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温情脉脉。
而靠得最近的皇贵妃,缓缓低下头,身子似乎不胜秋夜的寒凉,有些瑟瑟发抖。
终于繁冗的礼仪走了一个过,帝后相携入座,司仪一声“入座”响彻清空,所有的人才齐声谢恩,起身落座,等待着皇帝的赐宴、赐酒、赐月饼,君臣共同赏月。
随着宴会的进行,酒意也渐入佳境,皇上来了兴致,下令在座的人均可对月抒怀,即兴作诗,最后夺魁者皇上可亲手将其诗抄录赏赐。
这可是皇上的墨宝,拿回家可以世代相传的宝物,在座的有些才能的都跃跃欲试,一时气氛被拱得高涨起来。
容茵这几天虽是精神好了很多,然心底的伤痕到底还是太过深浓,她抬首看着天空中的明月,朗朗的,在深蓝的夜幕上更显出一种耀眼的金黄。
她想着皇上今晚要邀了她一起窥探月中的秘密,思绪便有些飘摇,广寒宫中的姮娥,此时会不会看到人间的热闹,心中也生出些悔意,她眼下有没有正凝望着心里的那个人?
“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寄寄孤影惹人怜,容茵想到自己那没有缘分的孩儿,不知道他处在怎样孤冷的境地里,可会害怕?
容茵心里焦躁起来,眼前热闹的气氛让她透不过气来,抬手抚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的脂粉遮不住透底的苍白。
容茵猝然起身,竟然吓了皇上一跳,忙伸手拉了她的手问“茵儿怎么了?”
“皇上,臣妾想要去更衣(就是去方便)。”容茵不想皇上担心,勉强维持着笑容。
许是眼前的气氛太好,皇上一时没有察觉容茵的异样,总归心里不放心,恨不能亲自陪着去,只是怕落了人眼,又给容茵带去麻烦,便只好嘱咐身边的人好好伺候着,快去快回。
贤妃忙站起来身来,走到皇上跟前施礼,“皇上,臣妾陪着姐姐走一趟吧。”
“也好。”皇上这才放心让人离开。
容茵一离开皇上的视线,便脚步匆匆起来,她想快些回到坤宁宫,不想出去绕道一个门一个门的穿越,她抬脚便从穿堂往北直走,想要穿过交泰殿。
这是皇上走的御道,贤妃一把拉住了皇后娘娘,“姐姐不是要去更衣?”
容茵被人一拉,一时还无法回神,显得有些呆呆的,“你为何跟着我?”
“姐姐说要更衣,皇上不放心,恰好妹妹也想去一趟,便随着姐姐出来了。”
这时,秋菊也跟上来禀告“娘娘,养德殿已经准备好,娘娘可以更衣了。”
人人都跟她说更衣,容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适才找了这个借口,“哦,我只是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妹妹若是想去,便让秋菊陪着你去吧。”
贤妃笑了笑,“正好,我也并不是真想去,只是想陪着姐姐罢了,姐姐觉得闷,不如妹妹陪着姐姐走走,好在皇上那里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事。”
容茵这一被贤妃打岔,心里的痛苦一时散了许多,想着自己若是回了坤宁宫,免不了让皇上担心,便顺了贤妃的意思,随便走走罢了。
贤妃见说动了皇后娘娘,笑得甚是开心,便拉了容茵从随墙门出了乾清宫。
宴会上,斗诗在渐渐起势,而花正茂却没有一点作诗的心思,他的一颗心都在皇后娘娘的身上,适才看到娘娘望月凝思,突然便心神不安起来,随即便离席转到宫后去了,他的心里一直在担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娘娘如此坐卧不宁?
花正茂正思量着找个借口出去看看,不想他的常随却来到他的跟前,递来一张帕子,上面绣满了漫天飘零的桃花,在绯红花雨之中,赫然杂着用湖蓝的丝线绣成的几个字,连起来竟然是一句词,“花自飘零水自流”。
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字迹,他对这字迹太过熟悉了,那个笔袋上的“马到成功”的韵致跟这个如出一辙。花正茂心中一凛,忙问“这是哪里来的?”
“大爷,这帕子是一个小太监交给我的,说是对大爷甚是重要,还说这帕子的主人遇到了些事情不能解决,想要跟大爷说说,不知道大爷有没有功夫。”
花正茂听他如此说,猝然起身,幸好宴会上人多,并不显得突兀,他此时心中更是担心皇后娘娘,即便知道有危险,他也不得不走一趟。
“人在哪里?”
“在慈宁宫花园的林溪亭。”
华正茂抬脚便要前去,他的常随紧跟其后,等出了乾清宫,常随却挡住了他的去路,“大爷,此事甚是蹊跷,小的觉得大爷还是谨慎些好。”
“我知道此事不妥,但若是人要算计,躲过了这次,躲不过那次,不如随机应变,看看到底是何人作祟,也好一击即中。”
花正茂一直在查关于皇后娘娘的案子,但就是找不到源头,他这次铁了心以身为饵,也要钓出背后这尾大鱼。
在皎皎清辉下,皇后和贤妃一路走走转转,不觉便到了慈宁宫花园。花园里的有几丛菊花开得正艳,在月光下摇曳生姿;清风拂来,花香扑来,在这芬芳之中,最浓郁的倒不是这菊花,而是林溪亭旁的几株桂花。
“桂花开了,姐姐,不如咱们去看看。”
提到桂花,容茵忽又想起之前自己想到的月中桂花孤,心中苦涩复又满溢上来,径自奔着桂花去了,她不要让人间的桂花也孤零零地独自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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