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半天,两人终于哭完了,也没有吩咐人伺候净面,花其婉拿衣袖胡乱给俩人擦了擦,又伺候容茵用了盏茶,便拉着她的手说话。
“茵表姐,如今你这样痛苦,说来是我害了你,若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劝你同意嫁给皇上。”花其婉心里真真有些后悔,此时心里也充满了愧疚。
当年自己若是阻止了这门亲事,现在茵表姐或许更幸福些,像自己一样幸福。
“婉妹妹,我并不后悔嫁给皇上。”容茵的声音因为哭了一场而有些沙哑,听起来更是让人心疼。
“可是,如今……”
容茵打断花其婉的话接着说,“只有嫁给皇上,我才能有以前那些快乐的日子;如今我只不过是将爱我的那个皇上丢了,找不到了。”
花其婉看着容茵的眼睛,看到她眼里有悲伤,却全然没有后悔,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不是为自己良心好过,而是因为茵表姐的心还活着,还不至于到达“哀莫大于心死”的境地。
“那你这几天是如何想的,你把我们都吓坏了。”花其婉殷切地看着容茵问。
容茵低下头沉默的很久,才缓缓地说“我这几天似乎做了一个梦,人和事都模模糊糊,似乎发生了又似乎没有,我如同被罩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外面的人在说话,我却一句听不见。在这场梦里,我害怕极了,我拼命告诉自己,不可以想,什么也不要想,就是要抄写,写得越多越好,写完了我就有救了。”
此刻的容茵说着这些天的感受,声音平静,似乎在讲别人的故事,无喜无悲。
“果然,写着写着,你就来救我了。”容茵说到这里才抬起头来,声音里带了一丝喜悦。
“茵表姐,我来晚了。”
花其婉说着又掉下泪来,容茵反而抱了她拍抚着安慰,“别难过,我这不是好了?”
花其婉很快收起眼泪,自己来安慰人的,反而让茵表姐安慰,她感到不好意思,恰好佩芳又重新送进来两盏茶,“娘娘和夫人说了这半天了,润润喉咙再说话。”
等佩芳再次出去,花其婉才又接着问“茵表姐,你恨皇上吗?”
容茵再次陷入沉默,恨吗?她也不知道,若是恨,为何心里想到他还是那么柔软;若不恨,为何每次见面总是剑拔弩张,恨不能咬他一块肉才可以。
“茵表姐?”花其婉拉了拉容茵的手,声音有些急切。
容茵看着她笑了笑,“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那年,桃花灼灼,翩翩佳公子,窈窕美少女,相识桃花林,约定一世情。
那年,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新郎新娘,接发为夫妻,同牢复同寝,恩爱永不离。
那年,殿宇额额,天阶梯梯,鼓乐声声,长角赫赫,帝后相携,睥睨天下。
那年,上元佳节,十里华灯,人群接踵,百戏争鸣,楼头相拥,真情永恒……
容茵说着这一阙词,脑海中往事一幕幕,多少留恋,多少遗恨,剪不断,理还乱,回不去,也舍不得……
花其婉握紧了容茵的手,“茵表姐,皇上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并不在乎皇上是不是回来,如今我心里只要清楚,他是皇上,我是皇后足以。”
容茵想起那日皇上那句“要除去皇后三个字足以”,便又自嘲地觉得自己还是不清楚,自己在皇上眼里就是“商家女”!
花其婉觉得茵表姐让自己活在了过去里,对于当下的日子有些颓怠了,她有些担心,“茵表姐,你要相信皇上,郑大海说得不是真的,这件事怎么可能是皇上下旨做的呢?如今皇上还让大哥哥继续查下去,定要捉出幕后真凶,你一定要有信心。”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皇上也好,我也好,总归是错了。”
容茵看到花其婉着急的样子,倏而笑起来,换了口气接着说,“婉妹妹,你不用担心,我以前就是分不清自己和皇后的区别,所以走了很多弯路,以后定然不会了,我不会想不开的,我还有父母家人,还有你们,我会好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容茵虽还是记得抄写宫规,却每日抄够十遍就止,剩下的时间里,或读书,或绣花,或侍弄几颗花草,加之,如今不用管理后宫,日子过得倒很随性。
皇上虽说是让皇后闭门思过,可并没有免了诸位妃嫔的请安,所以诸位妃嫔照例来请安。前几日,皇后自己精神恍惚,佩芳便以皇后身体不适为由将众妃挡回去了。
连日下来,来请安的妃嫔便日渐减少了,都去了如今手握后宫之权的贵妃那里,一坐便是半天。
今日,万安宫里照例聚集了众位妃嫔。
良嫔说“娘娘如今管理后宫,我们也有个说理的地方,不像以前,坤宁宫的那位,能管些什么事?咱们就跟那野草一样,在这宫里自生自灭。”
“是啊,如今娘娘做主,咱们可有了主心骨,以后还要仰仗娘娘多照顾。”皇次子凌祯的生母李昭媛跟着说话。
“妹妹身边有皇子,难道也受了委屈?”良嫔惊奇地问。
李昭媛看了看在座的诸位,复又看了看高坐主位的贵妃,便笑了笑说“仰赖祯儿,吃穿用度倒也没有短缺。只是,过日子毕竟不只是吃喝,这后宫如此之大,犄角旮旯里皆是事,哪个地方不能生些事端?
“以前,咱们连坤宁宫都进不去,如今虽说是能允许咱们去请个安,可也没有多少时间给咱们说道说道的机会,所以,咱们肚子里的辛酸也就只能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消化了。”
“如果你都一包辛酸,我们这些只能是泡在了黄连水里了,是不是李淑容。”良嫔转脸笑着对着因小产而升了位分的李淑容,语气毫不掩饰。
谁都知道,李淑容的孩子没了,皇后有嫌疑,皇上下令让查,最后不了了之,为李淑容升了位分,这话明晃晃地揭人伤疤,其目的不单是为了挑起李淑容对皇后的恨,估计良嫔内心里更是为了看别人痛苦自己好乐呵乐呵罢了。
后宫的女人,也就这点乐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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