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英华一前一后穿梭在御花园中,绕过钦安殿,在通过顺贞门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摸着这厚重古朴的宫门,遥想当年险些就成为了先帝的遗孀,世事无常,还真是难料。
就在这时,英华拉扯着我的衣角,我顺着她眼睛的方向,看到从神武门处,走来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此人的补服,绣五爪金龙四团。前后正龙,两肩行龙,色用石青,很明显是亲王服制,待走近一看,原来是恭亲王奕?。我与他仅在大婚之日有过一面之缘,况且他与奕詝向来不和,所以并未有太多的接触。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奕?走上前来,向我行礼,身后的几个奴才也纷纷跪下。
“恭亲王免礼!”我说。
“娘娘,这位。。。”奕?看着英华。
我忙介绍道“这位是瑛贵人,你少来后宫走动,所以不认识。”
“瑛贵人万福。”奕?上其前作揖。可英华并未作出回应。
我转身看了眼英华,只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奕?发呆,自顾自的杵在了那里,好在奕?低着头,不然若是四目相对岂不尴尬。
“瑛贵人,这位是六爷,恭亲王奕?。”我提醒她道。
英华这才缓过神来,膝盖微微屈膝说“六爷吉祥。”
“六爷从神武门进内廷,可是哪宫主子召见?”
大清祖制,各方官员若想进宫,皆从东华门入,通过景运门到乾清门广场,等待皇上的通传。若想进入后宫着,则由神武门进入。男子只能在日间滞留,而一概人等,非诏不得随意进入后宫。
“启禀娘娘,适逢年关,奴才进宫探望额娘,皇兄一并邀了奴才在乾清宫用晚膳。”
“六爷孝顺,本宫自愧不如。方才本宫已与六福晋和七爷的侧福晋打了个照面,此刻估计他们已然在永和宫内。六爷直接过去即可。”
“六王爷英姿飒爽,真是人中龙凤啊。”英华说。
“王爷贵为皇亲国戚、天潢贵胄,自然是与众不同的。虽非人中龙凤,但也是翘楚之人。瑛贵人没读过什么书,词不达意,王爷莫要见笑。”我说。
“瑛贵人精灵古怪,与这阖宫里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看来皇兄这次又得一位佳人啊。奴才还有事,恐怕不能陪皇后娘娘闲话家常了,这便告退了。”
我微微点头一笑,奕?穿过浮碧亭,朝着东六宫的方向走去。
“你这是怎么了?像丢了魂似得。”我问英华。
“姐姐可曾记得当年在通州驿馆里,解救我们的贵人?”
我点点头,“莫非?”
“姐姐当日回来便昏迷了,那位贵人也从来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但是他坐轿子离开的一瞬间,风吹开了帘子,我看到了他的侧脸,就是恭亲王!”英华肯定的说。
“若真是这样,本宫来日定要设宴好好款待他。”
“真的吗?那姐姐可要时常请六爷来宫里坐坐,一家人还是不要生疏了好。”
我仿佛明白了英华的心思。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事事如意,有的人一贫如洗,却夫妻和睦,琴瑟和谐。有的人天家富贵,但是一辈子孤独终老。我们既然选择入宫,那么夫妻厮守的日子便早已与我们无关。纵观古今,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我们已然成为了皇上的女人,无论我们是否深爱着这个男人,是否满足于现状,都要踏踏实实的走下去。我们自身的荣辱不算什么,若是因为一己之私迁怒亲族,岂非得不偿失?”我伸出手来,捋了捋她二把头上的珍珠步摇。
“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曾经我也曾幻想过,但是从我成为格格的那一刻起,便早已死心了。”
“傻丫头,该来的总该来,不是你的强留也留不住。你现在圣眷正浓,但是皇上未必会专情你一辈子。本宫是皇后,这一世若没出什么大的纰漏,他日必然是太后,而你呢?是否为自己谋好了出路。本宫认为,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子,才是当务之急啊。”
英华明白了我的心意,会心一笑,但那笑容背后,我却看到了心有不甘。
寿皇殿里,祖先们的神像供奉满满一厅堂。我们慢慢地往前走着,一张张画像,就像一段段历史往事,浮现在眼前。
我指着孝庄文皇后的画像说“孝庄太后下嫁多尔衮的事情,史书工笔虽未正式记载,但是世人多加以诟病。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是她尽心辅佐三朝皇帝,更多的是她与多尔衮的那一段野史。孝庄文皇后亦是如此,那么你我呢?”
英华听罢默不作声,低下了头。
十几岁的小姑娘,情窦初开,难免会被英雄主义蒙蔽了头脑。在她眼里,奕?是救她于危难的大英雄,而奕詝,只是个荒淫好色的皇帝。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而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我与英华一同进宫,六福晋一看便不是好惹的货色,我这么做,不仅仅是在保全英华,更是保全她在山东的舅父,以及辽东的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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