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时,西落的日光柔和绚丽,烧红了半边云霞。
荒郊野岭间,一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杂草丛生中,已毫无生机鼻息间断了气。
慕南桀低头看着这男人,缓缓蹲下身子,一手扶着腰间的剑鞘,一手掀开了男子脸上凶神恶煞的修罗鬼面。
面具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羌奴果真最是狡猾!竟然金蝉脱壳,利用手下同党就这么跑走了!”一黑衣侍卫见了愤愤不平,用力间一刀掇在了地上,腰身一躬抱拳朝着慕南桀禀报。
慕南桀此时蹲着身子,紧抿着薄唇,凝神看着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男子,强烈的愤怒与嗜血之色,像是要从那双细眸中喷薄而出。
节骨分明的手中紧攥着一火色玛瑙石牌,玛瑙静静泛着奇异的血色光亮,慕南桀指上蜷握用力,竟是有将这玛瑙石牌直径捏粉碎掉的征兆。
“报!——殿下,据有下属卒兵道出,有一羌奴长相的人影,朝着您的宫车闪身奔去了!”
什么?!
慕南桀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猛然起身,一手揪起前来禀报的侍卫的衣领,恶狠狠地呲牙问道“他往寡人的宫车那边去了?!”
侍卫见着慕南桀狰狞的面目,一时也是又急又怯,额角冒着冷汗,急急忙忙脱口道出“正是,正是。据说,潇姬娘娘可还在公车之中,只怕那羌奴就是冲着娘娘而去的!”
“那么多人没有一人拦住他吗!”
“这,这,那人行踪诡谲,武功高强,那步卒也是离队解手时才无意见着,适才慌忙来报……”
侍卫急切,说话稍稍磕巴,慕南桀却是听得分明,脑中翁翁,怔愣一瞬,未将侍卫的话语听完全就脚踏轻功,一个闪身间,人已无踪迹。
入夜
离沅转转清醒过来,脑中炸裂般的同感袭来,让离沅轻啧一声,下意识想要抬手扶额,却发现自己全身被捆绑了个结结实实,靠在大树根下。
回想着昏迷之前的星星点点的记忆,离沅猜测只怕是被那个异域人士绑走了。
离沅蹙眉,幽幽地环顾四周。已是入了夜,寒月在黑黝黝的森林边缘徘徊,没有一丝缝隙,树枝却微微摆动,洒下一片长长而捉摸不透诡异的影子。
人呢?
劫走她的人去哪里了,怎得没有见着?
这疑问刚在脑中遁出,就听见一俊朗磁性的声音从自身所靠的粗壮大树上传来。
“哟,娘娘醒了?”
离沅循着声音抬首,见着一个人惬意地躺在树梢上,低着头与离沅碰上视线。
那人不似昏迷前衣衫破烂,寸缕盖不住胸前多少肉,也不知是从哪儿找来的衣物,此时是一身白衣,微风袭来,衣角卷起落下,飘逸不定。
一个翻身,稳稳落在离沅面前,深邃的眉眼笑意分明,大小正好的酒窝分布两侧,肤若白瓷,分明是个妖媚的长相,偏的笑起来让人觉着甜美。
“你是什么人?”离沅有些被着抹笑晃了眼睛,定了定神,漠然开口。
“用你们齐人的话来讲,我们应当是被称为羌奴。”称呼羞辱,那人似乎也毫不在意顺着口酒说了出来。
羌奴?
他是西域羌国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离西域路途上还得要个三周半月的,他一个西域人士专门跑这么远来劫一个齐国小嫔妃?目的为何?
离沅沉思间,目光下移,还是清晰见到了那人一直延伸到脖颈后的骇人伤口。
那羌奴也感受到了离沅打量的目光,微微一咧嘴笑“还不是娘娘你那残暴凶狠的夫君弄得。”
说来便抚上自己的脖颈,故作疼痛愁眉苦脸道“嘶,下手真是太狠了。”
离沅看着这人一脸黑线,也顾不着杠他所说的“夫君”之类,脑袋疯狂地运作着,疏通此时堵塞的思路。
慕南桀先前听到了阿元的传信就匆匆离去,难不成那让慕南桀烦心的事就是他?
离沅觉着他被慕南桀伤成这般,只怕他们交过手,却不敌慕南桀,负着重伤逃走。
“你被慕南桀弄成这般模样,只怕是打不过他,所以拖着我逃跑以做你的护身符?”离沅整理了下思绪,幽幽开口。
那人抱身抬手支着下巴,低头像是真的在思虑离沅所说的正确率有多少。
“差不多吧,算是猜对了一半。”那人晶石般的眸子闪着光亮,莞尔一笑。
一半?
“那你既然已经脱困为何不走,反而停留在此处,不怕慕南桀追寻而来?”离沅满眸不解。
“因为我就是在此处等他追来,与他达成一桩交易。”他面上挂着盈盈笑意,双臂环抱胸前,“你其实是见过我的。”
“见过你?”
“准确来说,你应当是见过我的囚车。”
此话一出,离沅脑海一闪,到是真的想起来了。
在临行前,有一辆奇怪的马拉木板车,方方正正被覆上白色麻布,于长队队头处,马车一动,里边就传来叮当作响的声音,离沅当时也是好奇了一瞬,顾忌慕南桀在旁侧,也不敢多看,当做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如此看来,那白色麻布车只怕就是装着这羌奴的囚车,那叮当作响之声只怕是囚住他的锁链碰撞发出的声音。
那男子瞧着离沅眸中一闪而过的明朗光亮,知晓她是想起来了,轻笑一声,背过身去,走到不远处蹲下身子开始扒拉着地上干裂的泥土。
离沅看着那蹲成一坨不知在莫名其妙做何的白衣男子背影,提出心中的疑问“你一个逃出来囚犯,想要与慕南桀达成交易,难不成你手上的筹码是我?”
男子停下手中动作,回头对着离沅挑挑眉未置可否。
“那只怕你是要计划落空了。”
月光冰寒下射,冷光打在男子的脸庞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晕,衬得男子肤色更加清亮白皙,听到此话,他怔愣了一瞬,也没接这茬,转回去接着低头做着方才的扒土事宜。
“你是新进宫的潇姬娘娘,与那多年前逝世的离孃皇后模样神似,你因此受得齐皇宠幸,后宫佳丽三千,只取你弱水一瓢,齐皇自然不舍得随意将你抛弃,为何当不得筹码?”
这人看着年纪轻轻,气质散发着轻浮不靠谱的感觉,没想到懂的倒是很多。
离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掩去,淡然开口“你被囚禁在宫中知晓的事物是不少,只是你却猜错了。”
离沅眼神变得寂寥,顿了一顿道“他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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