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命运(1 / 1)

人是否能操纵别人的命运?

其实说得也不对,并非是操纵,谁又能操纵得了谁的命运呢?

如果,你知道另一个人的结局,会不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给对方自欺欺人的忠告和劝慰。

广播里教导主任的粗旷厚重嗓音飘荡在春日里橘黄色的光线里,生生打破了日光的温柔,言语凌厉刺破空气中和风卷起的细小微尘,大抵能想象出主任一手拿着话筒,一手背在腰间,唾沫横飞的模样。

“喂喂喂……同学们注意一下啊,现在说一个非常重要事情。”

“主任又开始抽风了!”老虎瞥了一眼小卖部天花板角落里挂着的喇叭,冷嗤一声。

“关于高一五班的何昉同学参与校外聚众斗殴,鉴于我市一良好市名及时阻止,未造成人员伤亡、财产损失等严重后果,加之何昉同学及时认识到错误,校方酌情,予以何昉同学全校通报批评,希望其他同学不要效仿,触及到校纪校规会影响到你们的前程……”越到后面越痛心疾首,哀学生之顽劣。

老虎在收银处付款,竖着耳朵仔细听,越听越来气,“都聚众斗殴了,就给小妖精一个通报批评?这处罚未免也太轻了吧!”

“虎哥你小点儿声,当心被人听了去。”唐甜食指放到嘴边,杏眼撑得圆,示意他小声说话。

“切,我还怕他不成吗?只是可惜,长得那么好看,骨子里就是一地痞流氓。”前一句是不屑一顾的讥诮,后一句是美人堕落的惋惜。

“老虎,你就承认吧,你就是嫉妒小妖精打架了学校只给了他一个通报批评的处罚,哈哈哈……”安式微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持。

突然,大家像是发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盯着她背后,楚翕手轻握成拳,猛地咳嗽起来,苏欧面无表情,朝她身后的方向呶呶嘴。

安式微疑惑转身,一抬眼对上了刚刚广播里教导主任猛批的男主角,他正倚靠在小卖部冷柜旁,双手插进裤兜儿,左边唇角向上微挑,意味深长又带了丝丝温柔的微笑顷刻间穿透他以往的冷绝尖锐。

“小妖精?”何昉微微眯眼,朝她走了过来,“敢情我还有这样一个外号啊。”

“哈哈哈……同学你误会了,我们说的不是你。”安式微死鸭子嘴硬,歪着头,笑弯了流转的眸,十分之真诚无害。

何昉目光投向远方,微蹙眉,作冥思状,“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最近全校通报批评的就我一个吧?”

安式微装得淡定,“同学,你真的听错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当场抓包,着实令人尴尬,自然,她不会费力不讨好地去向他做过多解释,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从未把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的高傲无敌的少年,此刻蒙混过关是她的唯一选择。

安式微回头扫了一眼,那几个家伙反倒事不关己地看热闹,老虎在她回头的瞬间仰头望天吹口哨,唐甜挤了一个难看的僵硬的笑容,苏欧目不斜视,没有半点表情,兀自喝着手里的冰红茶,只有楚翕了,安式微向他眨眼示意,希望他能明白她的眼中之意。

楚翕果然没让她失望,立即反应过来,“微微,我记得下节课老罗要检查作业,赶紧回去写作业了。”

“对对对……你不提醒我差点儿都忘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往教学楼方向撒丫子疾步离了去。

然后,剩下几人愣了几秒,慌乱抱头鼠窜,跟着离开是非之地。

初春的天空碧蓝如洗,濯去纤尘,流云如绵长的絮在天边徐徐涂抹开来,流露出温和可爱的模样,头顶树木返青,在温柔的光线里留给大地斑驳的影子,和风穿过绿色的缝隙,在白寥寥的空气里躁动春日的心跳。

安式微沿着树荫铺陈的路一直跑,一直跑,在教学楼前的花坛边停了下来,直到坐在了有明显擦拭痕迹的台面上,才想起来大口喘气。

双手触及到了冰冷的如黑曜石一般的抛光砖,蓦地缩回手,光速恢复了前一秒的记忆,“还真的不能在背后随便议论别人。”

“所以,你又在背后说谁的坏话了。”

安式微正偏头往来的方向看,居然在转眼望教学楼台阶的间隙瞥见了杜巧,她耳朵里塞着黑色的耳塞,看着她,薄唇微抿。

“我可没有啊,别冤枉我。”安式微故作凶巴巴的模样,撇着唇。

“那你心虚什么,额头都冒虚汗了。”杜巧取了左边的耳塞,坐到了她的身侧。

“我只是锻炼身体,跑跑步而已,最近学习太累了,放松一下。”说着动动脖子,佯装做运动的姿态。

杜巧忍笑,随意地往安式微刚才跑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没有扫到其他熟悉的人,又移回了目光。

“就你一个人去了小卖部?”

“不是,我刚刚遇到一个烦心的家伙,先一步过来了,我在这儿等他们。”安式微揉捏着略微僵硬的后颈。

两人又陷入死寂,安式微扭头看她,她却低头翻书,真的不把课间的喧闹声放在心上。

安式微苦笑,不知从何时开始,女孩日渐疏离,不再每日站立在教学楼楼梯口抱着那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等他们一起吃饭,她也曾试图想亲近女孩,可女孩从始至终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尤其是在女孩生日那次同她絮絮地说了好多话,似是那一天说完了所有的话之后,惜字如金,说的话就更少了,见面的次数也更少了。

不过,她最近有了明显的变化,比如矫正后整齐标准的贝齿,嘴唇部分比初见她时要自然好看得多,比如,她换了一个不大适合她的发型,剪了及腰的长发,代之知性的齐肩短发,再比如,笑容比以往要多一些,至少安式微很少见她笑,对比以前,现在已经算是破例了。

当然安式微必须承认,自己对她的确是存了三分刻意和五分畏惧,她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居高临下的气质,或许是腹有哲理气自简傲,加之一本正经不咸不淡的语气,更难让人接近。安式微自私地想过自己能不能做一次蛇,不是恩将仇报的蛇,而是做到没齿不忘,感恩涕零,悄悄离开,保留农夫善良的余温。

“你最近变化挺大的。”安式微抬头仰望梧桐树稍上粘黏的细小的晶莹,并不转头,平淡开口。

这是女人的直觉,一个埋头苦读的优等生开始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不再买自己一贯喜爱的阴郁的冷色调衣服,她想,杜巧终于肯面对自己的感情了。

“头发吗?短发方便点,不用费心去扎头发。”杜巧轻拢了黑发,顺了两拨挡住自己的下颚线。

今天虽然阳光正好,却格外冷,杜巧在校服外套了一件绚烂耀眼的酒红色针织毛衣,衬得她的皮肤略微苍白,倒不是不好看,只是她一时没适应过来。

“你的头发长长了,不去剪吗?”杜巧淡笑,看她。

自大学开始留短发已经有五年之久,算上在这里的两年,已经七年了,不知不觉,竟留了七年的短发,她从未让它轻易攀附上她的心脏,不经意间,厌倦了一成不变,蓦地希望有所改变。

“不剪了,留着吧,等下次门口的值周老师看不下去了就能扎起来了。”她拢齐所有的发,指尖轻柔绕了发香,左手托起,右手探寻散落的几缕碎发,在发顶粗略估计了扎起后的马尾长度。

“你很适合短发。”杜巧微微皱了眉头,无法抑止心里的焦躁和抵御。

“每个人都这么说,可适合总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吧,偶尔也要改变一下。”安式微散落了头发,阳光透过树隙映着墨色的发,如同渡上了繁繁攘攘的星色,温柔淡然。

“安式微,你可真难懂。”杜巧的语气像讨论今天天气晴朗一样平静。

“是吗?比《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还难懂吗?”安式微宽和地笑笑,戏谑道。

“不,人心比书更难懂。”杜巧卷起书,大拇指指尖滑过每一页纸,掀起层层隐形的涟漪,留下一道清晰的指痕。

“女人心,的确太复杂,谁又能看破,连我自己都看不懂。”安式微白皙的手将右侧垂落的发别在耳后,声音平淡。

也许是安式微的语气过于平淡,又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沉静,让杜巧觉得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于是把目光移回到书上,重新卷起滑动印刷纸,指腹光滑得像刷了一层透明的釉,浑厚的书页摩擦声没有节奏,两秒翻完,复又,不厌其烦地继续翻,指痕多了几道。

这要是被李文静看到了定会埋怨她不爱护书籍,安式微在心里想象得出那个戴着眼镜的女孩的动作、神情、言语。

“哈哈哈……微姐,你刚刚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你早这样跑,一千五百米妥妥的第一名。”

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身后梧桐树侧面走出几个人来,安式微没有回头,此刻只是感慨这几个人高腿长的少男少女走路的速度也忒慢了点吧。

“杜巧你也在啊。”唐甜走近,定睛仔细打量了她,“你剪头发了?”

杜巧轻轻点头,唇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安静温柔。

“微微,你没有看到你走后何昉的表情,可尴尬了……”唐甜坐到她身侧,开始絮絮地讲话。

老虎见没有插嘴的份儿,摊手道“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好像多余了,回教室吧。”

然而走在台阶上的时候,老虎发现身后隔了近五米距离的三个女生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不对,只是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另一个女生安静地跟在最后面,一语不发。

“怎么我们身边的女生都不太正常,一个话太多,一个瞌睡太多,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老虎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你喜欢杜巧那样的?她话不多,又废寝忘食的。”楚翕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

老虎走到楼道转弯处时悄悄瞄了一眼杜巧,摇头,“太安静了也不好,跟她说话总觉得累得慌,死气沉沉的。”

苏欧平淡地插话“您老要求可真高,看你智商不够,长得也不正常,说不定人家还懒得跟你说话呢。”

楚翕笑说“一语中的,不愧是苏欧。”

老虎窘迫,拍拍苏欧的肩,“得了吧,不就是说了你家微姐一句嘛,你们一个两个至于来损我吗?这护短护的,生怕让人不觉得我欺负她。”

“你家”二字成功取悦了苏欧,瞳仁明亮,唇角有了温暖的笑意,转眼须臾间,女孩谈笑风生,带着些微春日阳光的气息,凝固了记忆。

“夏夜!”

某个陌生女孩抱着一叠作业本停住脚步,循声望过来,开口问“卢虎,怎么了?”

老虎傻笑,“我妈前两天回了一趟老家,阿姨托她捎了一些东西给你。”

女孩温和一笑,弯了眉,“东西多吗?今天我没有空,改天去你家拿。”

“不多,我下午回家了再带过来,到你们宿舍楼楼下我给你打电话。”

“好,谢谢你。”

夏夜?安式微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问“老虎,她是谁呀?”

老虎心不在焉地说“她叫卢夏夜,我们一个院子的,同姓但是没沾上一点亲戚关系。”

安式微惊愕,再次确认,“文科精英班的卢夏夜?”

老虎看着她,露出好奇的神色,“是啊,你认识她呀。”

安式微站在走廊看着女孩的背影,随着步伐有节奏摆动的长马尾,微昂的头,傲然得意的姿态,不禁想到她日后的结局,却在心间漫延出丝丝酸楚和怅然。

如果你知晓一个陌生人的结局,是否会只做一个旁观者,不论其悲喜,静待事态发展。说起来也是世事弄人,明知他人结局,却不知自己的,还喜欢瞎操心,真以为自己慈悲,其实什么能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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