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拂袖坐下,轻抚了一下这把荧荧,这把琴是高宗宠妃陈春华的爱琴,此琴本无名,是宫中无数把琴中,入了陈春华的眼,便不再普通。
高宗宠爱陈春华,使得后宫粉黛皆无色,当时北方戎狄频频侵犯北部,但是邺国在经历了显宗、德宗之后,国家已经积弱良久。
即便是高宗呕心沥血的勤于朝政,也无法力挽狂澜扭转局势。就在此时,朝中权臣齐齐发难,上书谴责高宗多年独宠陈春华,导致国运受损,天灾不断。
那陈春华也是一名烈性女子,为了不使高宗为难,在瑶华宫中,用这把荧荧最后弹奏了一首高宗最喜欢的《汉宫秋月》后,用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陈春华虽未高宗独宠了多年的女子,但其自缢于宫中,高宗也未见多少悲伤之色,只草草的将其出葬即算了事。
其后还是埋头于朝廷大事,三年后终于平定了内忧外患,那些曾经上书,将国运不阊推脱在一介女子的朝臣,却不知,接下来的京都会笼罩着怎么的腥臭的阴霾。
高宗首先从当时的丞相发难,接下来是左御史、钦天监、骠骑将军,无论是贪赃,还是枉法,还是仅仅不敬之罪,高宗皆是崇尚法家之言,进行严判。
高宗剔除了斩首之刑,改为恩赏白绫,美其名曰皇恩浩荡,保留全尸。但是谁人不知,高宗是想让那些逼死陈妃的人尝尝三尺白绫的滋味。
事情愈演愈烈,凡事揭露他人罪行者,皆被高官厚禄奖赏。京都挖人隐秘之行蔚然成风,冤家错案比比皆是。
一时间京都白绫价贵,若官职小一些的,只能配得上用根麻绳来了却性命。
高宗励精图治创造的盛世,也在倾刻分崩离析。
血流的多了,自然会有人出来反了这朝廷,众人推举了汝南王为皇,将高宗封为太上皇,囚禁于邺国太庙。
当时那些曾经逼死陈春华的朝臣基本已经都九族皆被株连,故高宗了无牵挂,也未抵抗这大势所趋,只带着那把琴去便了太庙,不久就仙去了。
那把琴由于是高宗的,虽高宗一生功过难以一言蔽之,但后来者皆不敢损毁而对高宗不敬。不过那把琴上又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故后世给它取名为荧惑,派高僧念经超度附着在上面的亡魂后,收在了珍宝库中。
许贵妃常听言高宗和陈春华之间死生契阔的爱情,便问昭明帝要了这把荧惑。
虽有些大臣持反对态度,觉得此琴不详,不宜再重见天日,但昭明帝仍然一意孤行,将此琴赏赐给了许贵妃,并且把此琴改名为荧荧,意为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
从此便再无关国事,只关风月了。
顾蓉轻轻摸了摸这冰冷锐利的琴弦,百年前那位刚烈的女子是以怎样的心境自缢于瑶华宫中,是不甘?还是恐惧?抑或是嘲弄?
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的拨弄起琴弦,手指的流转随心而动,心随最真实的感受而动。
一切似乎都是行云流水,音符从手中倾泻而下,没有停顿,没有矫饰,仿若自己便是那以身殉国的陈妃,直至曲终。
“果然不错,顾爱卿,你倒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高坐上昭明帝的声音让顾蓉从自己的思绪与情境中走了出来,收起含在眼眶中的眼泪,侍立在一旁,倒瞧见有些个小姐在那偷偷抹眼泪。
“谢皇上夸奖。”顾尚书起来回复道。
见顾老头如此的恭敬与一本正经,也是难得景观,这昭明帝这一顿彩虹屁,顾蓉心想,总该可以让自己将功折罪了,这顾老头应该不会等出宫门就准备把自己随手扔了。
“此曲哀怨扣人心弦,朕倒是从未听过,不知叫什么名字,出自哪本曲谱。”昭明帝问道。
“臣女只曾得缘见过此曲谱,觉得此曲不像俗物便背记了下来,但此曲无名、无谱。”顾蓉说道。顾蓉面不改色地胡诹道,掩盖她只是不认识谱子上的字这个文盲的事实。
“卫大学士,你可曾听过?”昭明帝转头又问向卫昭堂。
“臣不才,也未曾听过此曲,如此好曲未流传广泛,若无顾家小姐,此曲被淹没于历史尘埃中着实可惜,可惜啊。”卫大学士惋惜的说道,若他知道此曲谱,便是千金也愿求购。
哇,想不到那本泛黄的琴谱是如此厉害的嘛,顾蓉内心洋洋得意地想到,只其中一曲便被邺国皇帝与整个邺国最有学识的人夸耀。
那整整一本,那不是很值钱嘛。顾蓉偷偷庆幸在弹奏是按着心走,而不是选择那首自己特意为了今日而准备的曲子,不然怎么知道那谱子这么值钱。
“不过今日这为十皇子平安康健回来的宫宴,演奏如此哀伤的曲子,似乎有些不和时宜。”这个落座于较后的嫔妃说道。
“此曲能有缘耳闻即为幸事,倒还是顾小姐机缘好,可有幸得见此曲琴谱。”旁边一身穿靛色衣服的嫔妃反驳道。
顾蓉倒觉得第一个嫔妃说的很有道理,虽然她在没是干找自己的茬,但保不齐那阎罗也在这么想,早知道唱首《365个祝福》,似乎也是很不错的,能深刻的表达出自己对阎罗的关切。
昭明帝也未理会她们两个,说道“赏!”
只听得一旁的公公尖着嗓子说道“赏顾家大小姐顾蓉云凤纹碧玉簪一支。”
“谢陛下。”顾蓉噗通跪了下去谢恩,有奶便是娘,有赏赐还管什么膝下黄金。
满怀欣喜的重新入席,已然忘了刚刚阎罗给自己带来的糗事。而远处的谢奇然却是满心焦急,撇了一眼正皱着眉头打量顾蓉的楚尘翊,更加的仿若热锅上的蚂蚁。
自己真的是招谁惹谁了,要操这么多的心,谢奇然不由得打心眼里同情自己。
却见那顾蓉任是无动于衷,一点都不知道事情紧迫,自己都朝她使了那么多颜色了,愣是连一个回应都没有。
倒是顾家旁边的齐家小姐见自己这挤眉弄眼只状,害羞的低下了头,又忍不住偷偷瞟了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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